第246章 該給她們上上強度了(萬字加更)
想到要去接力賽的場地,北原也有部分猜測的意味,但小宮山她們基本上把所有的其他可能都去過了,剩下的,好像只有這麼個「燈下黑」的地方。
不想去輸掉的地方、怕觸景生情,這是很容易想到的。
或許其他賽馬娘是這樣,北原卻有一種直覺,小栗帽絕對不會。
如果她真的是那樣的性格,平行世界裡也不會一次次想要勝過玉藻十字了。
也絕不會有著那場傳奇的「退役戰」。
幼年殘疾卻成為頂級選手、從地方一路跑進中央、讓整個賽馬娘世界因她改變規則、屢戰強敵、屢破記錄,這些都是屬於小栗帽傳奇生涯的榮耀沒錯。
但最為閃耀的時刻,無疑是作為「退役戰」的那場有馬紀念。
寶冢紀念第二、天皇賞秋第六、日本杯第十一,接連的失利和愈發落後的名次,那一年對小栗帽來說,幾乎是慘敗接更慘敗的一年。
無數粉絲都希望,這位曾經以草根之姿創下種種奇蹟的英雄能夠就此退役,他們不想看到英雄末路。
甚至為了促成這一點,有極端的粉絲還給Jra協會寄去威脅信,說是不讓小栗帽退役就在協會安裝炸彈。
然而,那一年的有馬紀念,小栗帽依舊參加了。
並且在幾乎所有人、包括大部分粉絲都不敢期待的情況下,贏下了比賽。
「小栗帽!小栗帽領先嗎?!小栗帽領先嗎?!
只剩200米!小栗帽領先!小栗帽領先!小栗帽領先!
身後賴恩來了!賴恩來了!賴恩來了!
但還是小栗領先!小栗領先!
賴恩來了!賴恩來了!小栗領先!
小栗第一!小栗第一!小栗第一!
漂亮地贏下退役戰!完美地畫上句號!」
幾乎記得那場比賽最後200米的所有解說詞,北原還記得,目睹了這一奇蹟般的復活退役戰之後、全場十七萬觀眾整齊劃一喊出的「Oguri」。
小栗帽對於那時的日本的意義,幾乎就是在那一刻達到了頂峰。
在泡沫經濟逐漸開始出現破碎的跡象,在不知不覺的經濟下滑、階級越發固化的情況下,小栗帽的確像是英雄一樣,給了人們希望。
殘疾、血統、出身、強敵、歷戰、病痛、失敗,這些都無法擊倒那個蘆毛的身影。
自己的劇本只能由自己來書寫,哪怕是幾乎一整年的失敗,也是故意寫好的,只是為了向所有人證明,生涯的句號可以是完美的。
小栗帽想告訴所有人,似乎就是這一件事。
或許,這樣的傳奇生涯,才會使得有「神是存在的,我是這麼想的」這樣一句代言。
這樣的小栗帽,是不會因為失敗挫折而消沉的。
帶著這樣的信念,縱使有著猜測,北原還是徑直來到了接力賽的第二賽段。
「……所以你們就該早點來這裡找啊。」
沒有等下車,甚至沒有等計程車的引擎聲熄滅,北原就聽到了屬於賽馬娘的腳步聲。
雖然隔著車門、有著引擎聲的影響,但聽出聲音、判斷出那屬於誰,對他來說還是很簡單的事情。
下車之後聽得更清楚了,甚至可以判斷出,這是在模仿比賽時追擊玉藻十字的階段。
然後,是超級小海灣超越時的微妙停滯。
之後是目白阿爾丹超過時的紊亂。
再往後的節奏恢復了,卻不再是比賽時的那種。
如果比賽時是這種節奏,不會輸的。北原很容易就能判斷出這一點。
所以,果然是想弄明白,假如再跑一次的話該怎麼贏啊……
嘴角不自覺的揚起,北原朝著聲音漸歇的方向漫步過去。
……現在……
是沒有問題的……
所以之前比賽的時候,我……
到底怎麼了……?
不知道是第幾次跑過之前的比賽,原先因為茫然而模糊的記憶,伴隨著一次次奔跑、一次比一次更清晰。
但在終點線之後彎著身子、拄著膝蓋、大口喘息著時,小栗帽感覺,自己還是找不到哪裡出了問題。
「哈啊……哈啊……我……」
「之前的訓練……備戰……應該都沒有什麼問題啊……」
「戰術……思路……跑法……也應該是儘可能及時的進行調整了啊……」
「為什麼……」
「為什麼會……」
「為什麼會輸掉啊……!」
更為低沉的彎下身子,雙手十指用力的扣著膝蓋,張大嘴巴,她喘息著喊出聲。
之後是長久的沉默。
「不……不能這個樣子……」
「再……再跑幾次就可以了,再跑幾次……」
「一定可以……想明白自己到底輸在哪裡……」
「每日王冠……菊花賞……日本杯……還有,有馬紀念……」
「還有很多比賽……」
「不可以輸的……」
「絕對……」
「不可以輸的……!」
再度用力扣了陣膝蓋,咬牙低喝出聲,她橫起小臂蹭過整個臉頰,順勢一甩,甩出一縷晶瑩的汗水。
然後轉身,猝不及防眼前一黑,身體不受控制的、頭重腳輕的朝前倒去。
糟……糟了!不小心摔傷的話……
撲。
預料之中的身體觸感和聲音都沒有出現,超大飯糰那麼沉的腦袋朝前只是倒了幾十厘米,就撞在了一具軟和、溫暖的身體上。
「……哎?」
勉力的蹭了下,歪起頭,用有些睜不開、半閉著的眼睛斜著朝上方看了一眼。
「北原……?」
她低低的驚呼起來。
此刻,北原正在竭盡全力保持微笑,以及壓制胸口傳來的仿佛骨裂的痛感。
倒也不是和骨裂完全一樣,真要是骨裂的話,應該是銳痛感。
現在是鈍痛,那就說明,只是被突如其來的無意識頭槌給撞的而已。
「……嘶——呼——」
等到胸口的痛感緩和很多後,深呼吸片刻,北原才讓僵硬的笑容再度恢復剛剛過來時的柔和。
「嗯,是我,小栗帽,你……」
他沒說完,就被小栗帽慌裡慌張的打斷了。
「啊……啊……那個、這個……我……我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怎麼跑到這裡的,總、總之,我不是故意想要加訓的……」
因為之前的反覆復盤而身體疲憊,小栗帽這會兒感覺身體像是不受控制一樣,頭抬不起來,手臂也只能抬到一半,雙腿更是軟軟的。
要不是用頭支在面前的人身上,她覺得自己這會兒恐怕已經摔在地上了。
想到這裡,她意識到,好像就是因為北原,自己才沒有真的摔到地上。
「啊啊對了……北原,那個……多謝你啊,伱來的太及時了,要不是你,我恐怕要累……咳咳,那個,你什麼時候過來的……?」
略微思索了下,北原就反應過來,自己這個賽馬娘是擔心被訓斥。
永世團隊的日常訓練里,可以說是禁止加訓的,這在北原看來根本沒有必要。
團隊一貫採用的訓練方式,不是和這個時代其他訓練員一樣的經驗,或是經驗加理論指導,而是直接採用了未來的完整體系。
也就是「數位化」模擬。
這種思路並不是說不需要訓練,而是在確保必要的訓練之後,通過系統而完善的數據分析出可以改善的地方,再在訓練里加以調整。
這樣一來,其他訓練員還需要靠實際訓練進行摸索,永世這邊通過計算模擬就能得到結論。
當然,這麼做也有一個前提,就是花錢。
就跟顯卡挖礦、量子計算機處理海量數據、雲計算等等一樣,想要模擬出可以改良的訓練方案,技術層面需要數以京、兆來計次的測算。
這些都需要錢,光是電費就是一個巨額開支。
但需要錢一向不是解決方案的缺點,缺錢才是,好在永世團隊不缺。
持續的經營產業加上足夠的商業手段,資源方面現在是完全夠用了,而且還在不斷增加。
種種因素下,小栗帽她們訓練里,加訓不是個有必要甚至有益處的行為,反而有害。
要是平時,北原不至於訓斥,還是要提醒的。
但這會見到小栗帽慌裡慌張、累到不行的樣子,就算是提醒的話也說不出口了。
「是覺得輸掉比賽不甘心,還是說,搞不清楚輸在哪裡?」
思索片刻,北原覺得還是直截了當的詢問比較好,他不是個喜歡拐彎抹角的性格,也不會拐彎抹角。
詢問之時,他伸手托住小栗帽的手臂,順勢一轉身、一低身,將她背在了背上。
「啊……」
有點猝不及防,小栗帽低呼一聲,隨後本能的想要抓住什麼穩住自己,但雙臂沒有力氣,只是麵條一樣耷拉在北原身前。
「忽然想起來,安排你游泳訓練的時候,好像也是背著你回去的。」
雙手用力托托小栗帽肌肉飽滿、堅實有力的大腿,北原忽然思索了下,有點歉疚起來。
「那次也是,這次也是。」
「我感覺,好像對你太嚴格了。」
「嚴格……?」
莫名有了點力氣,扒拉住北原身前的衣服,小栗帽急急忙忙往前伸著腦袋,盡力讓北原看到自己的神情。
「不會啊,我感覺沒有問題啊!」
「北原想的,一直都是讓我變得更加厲害吧!」
「你說了的,要幫我成為了不起的賽馬娘,你一直在這麼做,我都是知道的!」
她的聲音也激動起來,一點不像是之前跑完之後的有氣無力。
但這種力量下一秒就消失了。
「……結果我今天輸掉了……」
她一下子就縮了回去。
「而且……也不知道怎麼輸的……」
「想了好久……瞞著北原還有大家自己過來跑了好久,也沒想明白……」
「完全……」
「不知道怎麼回事啊……」
聲音軟綿綿的,好像連思考的力氣都沒有了,她都忘記要隱瞞自己偷偷出來加訓的事情了。
靜靜地聽小栗帽自言自語般說了陣,感覺她好像又變成之前見過那種「麻薯」狀態了,北原無聲地笑笑,沉思片刻。
「其實,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說完這句,感到背著的柔韌滾燙軀體震了下,清楚小栗帽對自己的話很驚訝,北原禁不住笑出聲。
「呵,你不用驚訝,小栗帽,我想,不光是你這次輸的原因我不知道怎麼回事,其實所有的輸贏,我都不知道怎麼回事。」
「……這樣嗎……?」
小栗帽低低哼嚀了句,然後思索一般歪歪腦袋。
被汗水打濕的銀灰髮絲順著同樣濕漉漉的脖頸滑落了一點,掃在北原的後頸上。
感到脖子有點癢,北原不由自主的雙手用力往上抬了抬小栗帽的大腿。
「你別亂動……脖子有點怪怪的。」
晃了下脖子,聽到背上傳來「哦」的一聲,北原接著道:
「應該是一種看法的不同吧,或許,很多訓練員會分析出輸贏的理由,但我其實是不會的。」
「輸就是輸,贏就是贏,賽前做好一切能做的就可以了。」
「至於賽後,在我看來,只要你們還在奔跑,賽前做好的一切,本身就是賽後。」
「用比較好聽一點的說法,就是我不喜歡為失敗找理由而已。」
聞言,小栗帽沉默了會兒。
「北原……是在安慰我,還是說在開導我嗎?」
「呵,被你發現了,那看來我的心思還是很好猜的。」
北原笑了起來。
安慰開導小栗帽,本來就是他在接力賽結束後的想法,只是被發布會耽擱了。
發布會前後、趕過來前後,他也一直在想,如果是小栗帽的話,需要說些什麼才能幫助她。
而親眼見到自己這名賽馬娘並沒有像很多人以為的那樣,因為一場比賽的失利而消沉,而是用自己的方式想要振作,他發現,或許光是言語上的安慰、開導並沒有什麼意義。
就如同小栗帽在賽場上的天賦一樣,這名賽馬娘是個天生的實戰家。
知識、能力需要在訓練和賽場中掌握,安慰和開導應該也是如此。
所以簡要說過兩句、又被發現了心思後,北原開始思索,到底什麼樣的「安慰」更適合。
「是啊,北原你有什麼想法,都會說出來,不需要問的。」
點點頭,小栗帽微笑起來,「訓練、比賽,還有吃飯、睡覺什麼的,你想什麼,都會說出來的。」
「不過這樣的話,北原你說不知道,那就是真的不知道了。」
「也沒關係,我之後繼續努力就好!」
聲音逐漸振作,她也支起了身子,耷拉在北原身前的雙手也握成拳頭揮了揮。
「哦對了……」
忽然,她又萎靡了一下,「那個……對不起哦,北原。」
「你明明說過,私下裡不要加訓的,我卻偷偷跑出來跑步了。」
「我下次不會了,而且……」
她抬起手,撓撓頭,「你說的沒錯,訓練之外的很多加訓,其實沒什麼意義的。」
「我就一直沒想明白,我到底哪裡出了問題……唉。」
她唉聲嘆氣起來,還順手捶捶自己的腦門。
「小栗帽,你在比賽之前,我是說,這次接力賽,有遇到什麼、發生什麼嗎?」
忽然,北原詢問道。
小栗帽愣了下。
「比賽前……」
伸出手指抵住下巴,她微微昂頭回憶一陣,「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吧,非要說的話,應該就是小海灣還有阿爾丹,她們說了一些事情。」
北原精神一振,「什麼事情?」
剛剛聽著小栗帽的話,北原一直沉默,就是在思索會引起小栗帽現在情況的可能。
不光是小栗帽,還有整個團隊的。
他不是沒有留意到,似乎是從接力賽開始準備前,自己這些賽馬娘們就有了些變化。
他原本打算專門找個時間各自問一問,但賽事安排擠占了太多精力,也沒找到合適的時間,就拖延到現在。
這會兒剛好是個時機,小栗帽也似乎恰好提到了關鍵的地方。
「應該說是一些話吧……可以把我放下來了,北原。」
說著說著,小栗帽也恢復了些力氣,從北原背上下來了,跟著他慢慢走著。
回憶著,小栗帽把比賽前的經過敘說一遍,接著道:「還有就是,那天名鐵杯之後,也有這樣的事……」
沒有了日間遊客與觀眾的嘈雜與吵鬧,這一處的海濱顯得格外寧靜。
海浪漸漸拍打著沙灘,夜色中,水聲沙沙作響。
偶爾一陣微風吹過,極細的沙粒順著風向蕩漾出道道漣漪。
漫步在這樣的沙灘上,通過小栗帽慢慢的訴說,北原了解了自己這些賽馬娘之間、類似「悄悄話」的經歷。
「原來是這樣啊……」
沉默了一會兒,北原笑著發出感慨的聲音。
小栗帽眼睛一亮。
「喔!北原你想到了嗎?是不是我說的這些跟今天的比賽有關係啊?」
搖晃著耳朵,她興奮地詢問道。
「應該是吧,更準確的說,跟現在的你們有關係。」
這樣一句話之後,意料之中的見到小栗帽臉上露出困惑,北原笑意更甚,「我想,你們漸漸的找到了獨屬於自己的奔跑的意義。」
「獨屬於自己的……奔跑的意義?」
小栗帽怔住了,她撓撓頭,「可是……奔跑的意義,我應該早就知道啊……」
「是說成為了不起的賽馬娘嗎?還有,想要更出色的勝利?」
「嗯……」
「這也是一種意義沒錯,你也好、小海灣她們也好,都有這樣的意義。」
北原接著笑道:「可我剛剛說的,是你們自己尋找到意義。」
「自己尋找到的……」
「嗯,成為了不起的賽馬娘,是你希望達成媽媽的心愿,更出色的勝利才是你自己尋找到的,只是,你還沒有真正弄明白,到底什麼才是出色的勝利。」
北原停下了腳步,注視著自己這位賽馬娘,「小海灣所說的戰慄,阿爾丹所說的嫉妒……我想可能不是嫉妒,或許可以有別的詞彙,但總之,她也找到了自己奔跑的意義。」
「這種說法確實很籠統,或許,用我來舉例子更合適一些。」
小栗帽也停下了腳步,她轉過身,一眨不眨的看向北原,微微點頭。
「曾經,我並沒有想過要成為訓練員,進去笠松完全是因為叔父看我整天混日子看不下去了,一腳把我踹進去的。」
聳聳肩、攤攤手,北原笑道:
「但那之後,我也在想,我為什麼要當訓練員。」
「我想過,我要培養出一位能贏下東海德比的訓練員,後來又想,要更有志氣,培養出一位能贏下日本德比的訓練員。」
「我!我贏下日本德比了哦!所以北原你有實現自己的夢想!」
小栗帽有點像是邀功,也有點像是祝賀、欣慰一般,忽然高興道。
「嗯,是這樣的,所以,我其實很感激你,小栗帽。」
笑著點頭,北原深吸了一口氣,「而在那之後,或者在那之前,也就是遇到你的時候,我又想到了一些。」
「我想,我遇到了一名有著改變賽馬娘世界的天才,或許,我可以和她一起,改變這個世界。」
有些話,北原其實並沒有說出口。
如果僅僅是成為一名日本德比訓練員的話,對他這樣的人來說並不需要做太多事情。
只要知道另一個世界的事情、清楚每一名賽馬娘的天賦,不要說日本德比、經典三冠都不是什麼問題。
但北原想做的更多。
能讓越來越多的賽馬娘有著施展才華的舞台,讓所有的賽馬娘都能踏足夢想中的舞台、竭盡全力展現自己的風采,那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曾經的他只能遠遠望著這個夢想,但現在的他,似乎已經踏足在這條道路上了。
或者說,他已經在這條道路上走得很遠了。
「改變世界……聽上去很遙遠、但是很了不起。」
小栗帽重重點頭,「我相信你,北原,你一定可以做到。」
「我已經在做了。」
沒有自謙,北原點頭承認,「而且我所做的這件事,能夠幫助你真正弄明白,完完全全屬於你自己的奔跑的意義。」
小栗帽不再出聲了,她認真的看著北原。
「我決定舉辦一系列閃耀系列賽之外的賽事,需要匯聚很多優秀的賽馬娘。」
慢慢的,北原一邊整理著思路,一邊敘說出自己的打算,「如果光憑我,是做不到這件事的。」
「所以,我需要你,小栗帽。」
「我需要你幫我,也需要小海灣、阿爾丹、需要我們所有的人幫我。」
「你們都是出色的賽馬娘,而我所要匯聚的這些,都是你們的後輩。」
「她們之中,有些你認識,有些你還不認識。」
「而我希望你、你們去協助她們。」
「這其實就是我找到自己『奔跑』意義的方式。」
朝前走了兩步,雙手伸出,摁在小栗帽的肩膀上,直視著那對蔚藍色的雙眼,北原輕聲道:
「你讓我找到了自己奔跑的意義。」
「我想,你也這樣去幫助後輩們的話,在這個過程中,你會逐漸的、更清楚的知道,到底什麼是你想要的出色的勝利。」
「這樣啊……我懂了!」
極為少見的,聽完跟理論知識一樣有點抽象的解釋後,小栗帽一下子眼睛亮了起來。
「其實,我也感覺,阿爾丹會那麼跟我說,應該也是因為她有著妹妹吧?」
「唔……我有小小栗啦,不過跟小小栗接觸的時間,還是沒有阿爾丹她那樣久。」
「總之,我會全力去幫助後輩的,當然,之後我也會努力幫助小小栗!」
小栗帽不是個適合說教的賽馬娘,相較於說教,她更適合親自行動。北原一直這麼認為。
他自己也是這樣的性格,與其說更多安慰、開導,不如用自己體驗過的方式直接指引。
教導後輩就是一個弄清自己「意義」的方式,實際上,北原很清楚這就是一種「成長」。
而沒有什麼會比教育後輩更能讓自己成長了。
或許,魯鐸當年也只這樣?北原一時間有了這個猜測。
「那麼這件事就約好了,然後的話……」
笑著摁摁小栗帽的肩膀,北原沉吟了下。
「嗯?還有其他要我幫忙的嗎?」
小栗帽有些躊躇滿志道:「我都可以的,北原你說好了。」
「倒不是幫忙,而是你提醒了我,阿爾丹的情況和我說的教導類似,那小海灣的話……」
「對哦,小海灣說什麼戰慄,我雖然不是很懂,但應該和阿爾丹不太一樣……」
見北原思索起來,小栗帽也露出思索的表情。
不過,北原很快搖了下頭,微笑道:「要不去問她們好了。」
「問她們……小海灣嗎?」
「還有阿爾丹,」北原點頭道:「之前就想過,要多抽出時間和你們聊一聊,不能總是談比賽、訓練。」
「這剛好是個機會。」
這樣決定之後,小栗帽也沒有反對,北原便帶著她朝公路的方向走去,準備打輛車先回合宿莊園。
只是想要詢問的目的並沒有達成,因為在車上,小栗帽睡著了。
感覺自己這名賽馬娘確實是累了,北原便打消了聊天詢問之類的打算,把她背了回去。
合宿莊園裡,只有嶄新光輝在,見到她時,她面前擺著一堆電腦屏幕、平板、手機。
大大小小的屏幕上是各種代碼、數據、圖像,這名賽馬娘一副情報工作者的架勢。
事實上,稍微問了下,北原還真覺得她在搞情報工作。
為了能及時找到小栗帽,她除了跟小宮山、丸善斯基她們保持聯繫,還通過各種手段搜集相關情報。
有些手段,還不是那麼合規。
要不是北原帶著小栗帽回來的及時,嶄新光輝都準備黑進交通署的監控系統了。
真要是那樣,恐怕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是去撈這個科技樹越點越離譜的首席技術員了。
見到小栗帽沒有什麼事情,嶄新光輝自然是結束了是否要遊走於法律之外的糾結,也連忙跟關心小栗帽的大家聯繫。
小海灣和阿爾丹也是出去尋找了,北原估計,她們兩個趕回來還需要一會兒,便先把小栗帽安頓好。
等到能來得及趕回來的都回到莊園,簡單解釋過後,這一場意外算是結束了,眾人也都放心的回去休息。
而趁著小栗帽睡得早,北原稍微遲了一段時間才睡。
這段時間,思索良久,下了些決定後,他打了幾通電話。
等到第二天,仿佛忘記了要跟自己的賽馬娘聊聊一般,吩咐眾人好好休息,他問莊園的工作人員借了輛車,驅車朝向了高速公路。
他不是獨自出行,副駕駛座上坐著丸善斯基。
一開始,他以為這名賽馬娘是要跟他搶駕駛座的,差點要拒絕。
結果聽了對方一番有些困意的話,他才勉強答應。
「哈——啊……你以為我想這麼早起床嘛,真是的,都是北原你不好啊……」
打著哈欠,丸善斯基這麼抱怨道:
「昨天跑的還是很累的好吧,我也想睡個懶覺啊。」
「但是你是怎麼搞的嘛,一下子在發布會上爆了那麼大一個新聞。」
「好多人想要問你究竟,但沒辦法聯繫上你,都順藤摸瓜到我這邊了好吧。」
「而且理事長大人還有魯鐸她們,都因為你說的那些,昨晚忙到大半夜好吧。」
「我也是啊,我好久沒被魯鐸撈著干那麼多麻煩事了。」
「結果你這又一副幹什麼大事的樣子,我不想跟著你也得跟著你了。」
「魯鐸猜的真是准,你果然起的很早……說說看吧,你又想幹嘛?」
說到這裡,她已經自顧自坐上了副駕駛,一點開車的意思都沒有。
「還是說,先說說那個俱樂部到底怎麼想的?」
「大事……我也說不清。」
說著上了駕駛座,啟動車輛,北原思索了下,「首先是想要解決一下我那幾名賽馬娘的一些心理狀況。」
「哦?」
丸善斯基來了興致,「是小栗帽?不對,你說幾名……她們全部?」
「嗯……」遲疑了下,北原嘆了口氣,「我昨天晚上想了很久,感覺,她們有些很微妙的膨脹……」
「膨脹?不會吧?」
丸善斯基驚訝起來,「我也不是不了解小栗她們,她們平時訓練、各種比賽,都是認真謹慎,怎麼可能膨脹?」
「你確定你是說她們有什麼自負、自大心理?不可能的。」
她很是篤定。
「你不要那麼激動,我都說了,很『微妙』、『微妙』明白嗎?」
北原無奈起來,「或者我換個說法吧,時代變了,丸善。」
「……你這麼說,我更不懂了。」
「其實,這個『微妙』,也和俱樂部有關。」
像是轉移話題一樣,北原改口道:「如果沒有俱樂部這個思路,我並不會用膨脹這個形容。」
「可以很負責的說……好吧,我可能要膨脹一下。」
「我自信,目前在日本範圍內,小栗帽她們五個的水平,幾乎已經很難遇到足夠強大的對手,除非,你還有魯鐸她們接下來能教導出實力突飛猛進的賽馬娘。」
「哦?看來魯鐸已經把那件事告訴你了啊。」
丸善斯基笑了下,「沒錯,我原本覺得魯鐸那個想法有些不太合適,哪兒有單獨訓練小栗帽她們的對手的,這就跟作對一樣嘛。」
「但昨天和她們一起比賽之後,我才發覺,或許是我跟你們相處久了,沒有一個很直觀的感受。」
「事實上,永世團隊的賽馬娘,實力水平明顯超出平均太多,這個其實也是魯鐸的那個想法的根源。」
「她想確認一下,也是用事例做一些準備,確認永世團隊的訓練體系的優勢,並且為全面推廣做準備。」
北原和丸善斯基這會兒談的,是魯鐸象徵她們打算親自指導一些賽馬娘的計劃,而這些賽馬娘們,恰恰都是小栗帽她們以後會遇上的對手。
對於這件事,北原是沒有什麼擔心的,無論是魯鐸她們的水平,還是小栗帽她們的實力。
他有自信,即便是有著傳奇賽馬娘的教導,小栗帽她們依舊有著足夠的勝算。
當然,具體的訓練上肯定要更為針對一些,這實際上也是代表了這個時代的訓練水平與未來的一次交鋒,即便是北原也不得不承認,這種交鋒很有價值。
「那我或許懂你的意思了。」
丸善斯基接著道:「沒有了外部的壓力,小栗帽她們的注意力便逐漸集中在了彼此身上。」
「啊,是了,她們那場接力賽里那麼拼命,看起來就是這個原因。」
「我說呢,搞得跟魯鐸見到了葛城,或者是葛城見到了千明一樣。」
「但如果是你所說的俱樂部、有關的賽事展開,她們的目光在局限於彼此,可能就會疏忽掉其他強大的對手。」
「你是這個意思吧?」
有點沉重的,北原點了下頭。
「我有信心,俱樂部也好,青春杯也好,一定可以順利開展。」
腦中回憶著一個個賽馬娘的名字,北原不由自主的勾起嘴角,「那樣的世代,一定是一個巔峰的世代。」
「小栗帽她們,永遠不會缺強大的對手的。」
「要是別人這麼說,我只會覺得是喝醉了,」丸善斯基笑道:「但跟著你們這麼久了,有跟小栗帽她們一起比賽過,我完全相信你的,北原。」
「多謝。」
笑著回應一句,北原轉而又神色有點沉重,「但或許不用那個時候,今年,她們就會遇上更強的對手。」
「你是說……日本杯?」丸善斯基很快想到了北原要說什麼。
「歐洲、美國、紐西蘭,這幾個地方都不缺頂尖的賽馬娘,」北原沉重點頭,「小栗帽她們能重視彼此,為之拼盡全力,這不是什麼錯誤。」
「但假設她們覺得,彼此就是世界最頂尖的實力,只要超過彼此就行,那就……太膨脹了。」
「不管是現在,還是以後,她們都未夠頂尖。」
「現在就無意中默認了一個上限,並且就只盯著那個不是真正上限的上限……你明白了嗎,我說的『微妙的膨脹』?」
這些事情,是北原昨晚想了很久才想明白的。
有一件事他一直很在意,為什麼另一個世界的日本明明有著世界最一流的賽馬,整體水平卻一直達不到世界頂尖。
「頂流的獎金,一流的賽馬,二流的騎手,三流的練馬師」,這就是另一個世界日本賽馬界的情況。
北原一直在思索,也有一些想法,現在,他有了更明確的答案。
這個環境裡,很少有人會主動把目光投向世界,再頂級的賽馬或是賽馬娘,也只是拿來內鬥。
至於外斗,與其說是好聽一點的「海外遠征」,平行位面和這個世界之前,不如說是在「抽獎」。
帶出去試試看,贏了皆大歡喜,輸了也就輸了。
就比如魯鐸象徵那次遠征,無論哪個世界,團隊內部都存在著意見不合、狀態不佳、準備不足等諸多負面情況。
這種狀態下能贏才怪了。
反之,要是一早就注重於國際賽事,視野從不局限於自身,絕對不會有這種情況。
北原之前還是謹記這點的,但去了一趟歐洲再回來,似乎是太過於強調眼前的提升,反而疏忽了這個視野。
現在來看,大概就是受了自己這點的影響,小栗帽她們才會更在意彼此、而非未來一定會遇到的強敵們。
要反思、警惕。想通了這些,北原這才有了「微妙的膨脹」這種說法,他也是在說自己。
而在行動上,他也才會一大早驅車出來。
「真正的上限……你是說世界吧,我估計是這樣。」
見北原點頭,丸善斯基思索了下,「但就算知道了這一點,短時間內應該不太好調整小栗帽她們的心態吧?」
「具體來說,讓她們放平心態、認識到強者永遠存在,最好的方式……似乎是讓她們跟強者比一場?」
眼中一下子充滿了性質,她指指自己,又指指窗外。
「你不會是想組織一場更強水平的比賽吧?比如,讓我還有魯鐸她們去跟小栗帽她們比?」
「嗯,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雖然平時訓練賽里一直在贏她們,但……嘛,我也膨脹一點,和她們訓練的話,我還沒有拿出全部實力。」
丸善斯基笑了起來,「要是正式比賽,我可以再領先她們一點哦。」
食指捏著拇指,她比劃出一個縫隙。
「……從小栗帽身上,我已經發現了,她們是不會輕易受挫的。」
無視了丸善斯基的比劃,北原透過後視鏡,投過去一個微妙的歉意。
「所以說,如果是經常和她們接觸的你,或是這次一起比過的魯鐸她們,我感覺……」
「咳,可能給到小栗帽她們的壓力……不是很夠。」
「我希望強度再上上的。」
丸善斯基的眼睛一下子眯了起來,目光不善了片刻。
「我可以理解為,你是在看不起我嗎?」
平日裡總是笑吟吟的賽馬娘露出了危險的神情,再怎麼和善,賽馬娘對於自身的實力還是極為自信的。
更何況是生涯八戰八勝、領先第二名六十一個馬身的「幻之超跑」。
「當然不是看不起,你誤會了,真的。」
連連解釋兩句,北原揉揉額頭,「只是……」
「好吧,我換個說法。」
「雖然在公開的資料里,我沒有查到任何信息,但私下裡我找到了一些線索。」
「這些線索,或者當年的真相,我感覺,丸善你應該也清楚。」
從後視鏡收回目光,直接看向了有些疑惑的丸善斯基,北原表情古怪起來。
「我直接問好了。」
「豐收時刻,或者,傲視一切。」
「這個名字,你聽說過,對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