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你回來了

  朝堂之上,沒有人是不震驚的,大臣們齊齊愣道:「你……你是……翼軫君?」

  翼軫君?

  席成樺和程渡崎愣住了,應公子居然就是翼軫君?

  翼軫君回來了?

  程輩和席庭同樣驚異,起死回生,這換誰誰不驚異?這麼久了,他們居然一點都沒懷疑過?

  柳言律怔在原地,望著易陪思,眼中的情緒難以捉摸。

  宋昶倒是沒多驚奇,他本來就知道,更有一種哈哈哈你們都不知道的我卻知道的沾沾自喜的得意感。

  只是這翼軫君的實力……他心中啪啪鼓掌,太強了,強的簡直沒話說。

  「不錯。」易陪思隨意笑笑,低頭望向張九桓,眉一凜,開口道:「張大人,景相的謀士要是沒資格說話的話,那作為翼軫君的我,現在有資格說話了嗎?」

  張九桓哪裡還想著方才那件事,他驚愕道:「翼……翼軫君……你不是死了嗎……」

  江漣眼眶泛著紅,一動不動地看著他,他的聲音在顫抖,心尖里的那一股思念快要溢出來了,跟著說道:「是啊……師尊,您不是……去世了嗎?」

  易陪思慢慢轉身,道:「是去世了,不過現在,我回來了。」

  他走到景瀟冶身後,手輕輕搭在他肩膀上,聲音一如既往地溫和,卻鏗鏘有力:「臣相信,景相不是公儀瀾,請陛下明鑑。」

  起死回生,還有這種怪事?

  一些大臣探出脖子眉來眼去,想議論什麼卻都如鯁在喉。

  這位可是翼軫君,什麼實力、什麼地位、陛下多麼偏心他們可是知道的。

  總結下來就是,跟他作對,簡直閒得慌!

  於是他們立刻改了口,紛紛選擇臨時倒戈站在易陪思這一方。

  看這情況,今天景相究竟是不是臥底這件事是無法審論了,江漣的心思也不在這裡,他現在,緊緊盯著易陪思,目光就像是黏在他身上了,不可能移動一寸。

  他默然不語,眼中的情緒卻如洪水般沸騰爆赫,直濺雲端,難以遮掩。

  惟霜軒。

  「陛下……您先起來,好嗎?」易陪思對趴在他懷裡的江漣說了不知道多少遍。

  方才在大殿上發了瘋,靈力就像不花錢一樣地亂用,易陪思現在終於冷靜下來,回想起他做的那些事,把張九桓打個半死、打了御前侍衛、打了不少武將、還……一臉驕傲地承認自己就是翼軫君……

  易陪思,你真不知道羞愧這兩個字要怎麼寫了!

  真想找個地方躲起來,一輩子別出來了,他越想越羞愧,越想越不好意思,不由得捂住了臉。

  不過事已至此,他只能接受了,回想起來這樣的出場也不錯嘛……

  不錯個錘子!

  錘子說……這一手好牌打的亂七八糟,易陪思啊易陪思,真有你的。

  易陪思一向知足不貪婪,起碼……起碼今日他保住了景瀟冶。

  嗯,不錯了……

  經歷過長篇大論的心裡掙扎,易陪思輕輕動了一下腿,晃著懷裡的江漣也跟著動了下,易陪思不好意思道:「陛下……您先起來……」

  誰能想到一別多年、朝思暮想的人活生生出現在眼前,有體溫、有心跳,鬆開是不可能的,江漣抱的更緊了:「不要,師尊,孤不起來。」

  易陪思知道江漣見到自己激動,雖說他是自己的徒弟,可江漣是一國之君,怎麼能這樣抱著別人呢,他立刻道:「陛下,這讓人看見了不好……」

  江漣在他胸口蹭了蹭,道:「不會的,孤命令誰都不能進來。」

  這是進不進來的問題嗎?易陪思暗暗琢磨著,他還治不好自己的徒兒了?

  他冷聲道:「再不起來,為師可生氣了。」

  江漣這時才慢吞吞起身,在易陪思旁邊坐下,他定定地看著易陪思,思念無聲,也能震耳欲聾,他心中好多個問題想問:「師尊……你回來,怎麼不早些告訴孤?」

  易陪思不知道該如何說起,說什麼呢,第一次想承認來著,差點被你掐死,他摸著下巴:「呃……這個嘛……」

  江漣忽然撲到他身上,黏糊糊的扯都扯不下來,喃喃道:「算了,您回來就好。」

  想起師尊那日還跟伶梧將軍比試,江漣暗暗自責,他當時怎麼沒懷疑呢,明明師尊就近在咫尺,他卻沒能認出來。

  江漣乖巧地在易陪思肩膀上蹭了蹭,易陪思摸了摸他的腦袋,揚著臉笑道:「漣兒,幾年不見,您長大了不少。」

  六年了,江漣垂下眸子:「嗯……孤沒有讓師尊失望,把旦恆治理的很好,還有……孤也很想師尊。」

  易陪思溫聲回道:「我也很想陛下啊。」

  江漣心滿意足地笑了笑。

  不過正事還是得說的,易陪思道:「陛下,今日之事……」

  江漣自然明了,他的聲音嚴肅,從易陪思身旁傳來:「今日之事,孤會派人明查的,張九桓若是誣陷,那就是欺君之罪,誅九族,若是景相真是代聖臥底,那麼就要把他抓起來,嚴刑拷打。」

  嗯,這樣最好了,對誰都公平,只是……易陪思咳咳一聲,問:「那臣殿前失儀……打了那麼多大臣侍衛……這怎麼辦……」

  江漣抬起頭,乖巧道:「師尊打的好。」

  易陪思眨了眨眼,不由得笑了:「哪裡好?」

  江漣悠悠道:「他們那麼多人都打不過師尊一個,學藝不精,疏於職守,是不是該受懲罰了?而且還是一同上去對付師尊的,以下犯上,孤都沒責備他們欺負師尊之罪。」

  易陪思嘆氣笑道:「陛下,您這是太偏袒我了。」

  江漣理直氣壯:「弟子偏袒師尊,有什麼不好?等過幾日,孤要風風光光地昭告全國百姓,翼軫君回來了。」

  「嗯……嗯……」易陪思點著頭,既然身份暴露,這就是免不了的,只是……他眼眸一沉,景瀟冶會怎麼想呢?

  怕是又要慪氣一陣子吧。

  易陪思擔憂地問:「陛下,景相呢?」

  江漣道:「今日之事,想必他也累了,孤讓他回府了。」

  回府就好,等會這邊結束,易陪思就去找他。

  「只是……」江漣疑惑好久,緩緩開口:「師尊怎麼會和景相關係這麼好?感覺都要比和孤還好了,景相一直都知道你的身份嗎?他居然幫師尊隱瞞身份,師尊為什麼不肯告訴孤,你已經回來了,這麼和孤疏遠,是不是忘了孤這個徒弟了……」

  誰都能看出來,易陪思今日是為了他大打出手的。

  江漣平常的話不多,這絕對是吃醋了,易陪思笑道:「陛下。」

  江漣扁扁嘴:「嗯,我生氣了,師尊怎麼不回答問題。」

  易陪思語重心長道:「雖然為師沒有和陛下相認,但為師時時刻刻在關注你,關注旦恆的一舉一動,即使為師不在,陛下也能獨當一面,坐擁天下,為師心滿意足。」

  江漣望著他許久,回過神後,點了點頭。

  又聊了一會,天色變暗,已經日落了,回去晚了景瀟冶會擔心的,況且今日發生了這麼多事,易陪思不放心,要快些回去:「陛下,臣要先回去了。」

  江漣眸子一怔:「師尊要回哪裡?」

  易陪思扯過外袍,回頭道:「回家呀,明天臣再進宮面見聖上。」

  江漣不解道:「可是這裡,不就是師尊的家嗎?」

  家?

  易陪思眼睫連續閃了好幾下,連忙掃視一圈周圍,熟悉的場景,熟悉的每一處,他一驚,反應過來,對啊,這裡是惟霜軒啊,他多年的住所啊。

  但為什麼,待在這裡,心空落落的呢?

  反正就是不想待在這裡,易陪思迅速搖了搖頭:「不不不,臣是說,回景相府中。」

  江漣看著他,唇角動了動,想開口,又止住了。

  良久,他道:「嗯,師尊回去吧。」

  江漣起身想要送他,易陪思一眼就瞧穿了他的舉動,宮裡宮外那麼多眼線,這個舉動,易陪思現在可受不起,他道:「不用送了陛下,臣自己回去就好。」

  江漣雙眸凝上一層情緒,點點頭:「那也讓孤派輛馬車去送你吧,這麼晚了,外面又這麼冷。」

  他的語氣帶著失落,易陪思能聽得出來。

  若是連這點小請求都不同意,太駁陛下的面子,易陪思同意道:「好。」

  上馬車前,江漣叫住他。

  易陪思回頭問:「怎麼了?」

  夜裡的風,撫著江漣的墨發,卻帶不走他眸中的關切,江漣望著他,緩緩開口道:「師尊,你能回來,真好,還有,你開心,比什麼都重要。」

  易陪思抿唇一笑,他的聲音傾灑在夜間的寒風中,風涼瑟至極,他的聲音卻溫柔的如春日裡的梧桐細雨。

  他說:「謝陛下,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