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原言葉看著流水中的倒影,然後緩慢的摸了摸自己的臉。閱讀М
這是自己二十六歲左右的樣子。
神原言葉在二十一世紀的三十年代出生。她成年後得到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在超人企業里。那個時候,超人企業已經是足以影響整個世界的龐然大物了。她的青年時代,就是在特等席上,在向山的身邊,旁觀舊的人類社會如何從暗淡走向輝煌。
然後突然的崩塌。
這是她內心深處最為認可的形象。在作為俠客戰鬥的時候,她使用的是另一副鋼鐵的面孔。
這裡位於六龍教的計算機內。頂級的物理引擎可以提供最頂級的感官模擬。她仿佛真的有了肉體。
按理來說,神原言葉應該是最適應義體的人類之一。她親近的長輩是全世界最初的幾個義體人。她義體化的時間也非常早。
但就算是她,也需要一點時間來說服自己體內的古老本能。
神原言葉從水中緩慢上岸,然後揮了揮手,身上的泳裝換成了休閒裝。她第一天上班的時候是穿著西式制服的。後來向山告訴她,超人企業沒有這類要求,只要不是出席公開活動,在公司內部可以隨意著裝——只要你能夠說服你身邊的同事,奇裝異服也沒問題。
神原言葉花了幾年的時間才適應這一點。
神原言葉依靠在一處木質的台階上,雙手虛報,一台電吉他出現在她的懷裡。
這個時候,一則連接申請浮現。
神原言葉思考了幾秒,然後將形象切換成自己最近使用的義體。雖然她以前的長相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但是她還是不大想用那張臉去與六龍教的夥伴接觸。
進來的是濤護法。
和近現代的許多人一樣,濤護法在很小的時候就完成了高度義體化。他的面孔是算法根據他的基因做出的「有可能的長相」。但長相這個東西本來就不是純由基因決定的。表達、外界環境都會對最終結果產生巨大的影響。
算法只會給予成千上萬種可能性。
而最後用戶選出來的外貌,大部分都是「漂亮得驚人」。
神原言葉撥弄了自己懷裡的電吉他兩下:「濤使臣,你今天怎麼有空來找我了?修養得還好嗎?」
幽鶴城之後,參與護送任務的六龍教成員都有了一段時間的修養期。他們可以使用這高級伺服器的資源,順應本能來舒緩心中的無形壓力,讓大腦保持活躍。
考慮到他們直面了一個「可能是武神的人」,上面居然給他們批了一段長假。
濤使臣嘴角翕動,想說什麼,但還是笑道:「我只是從教內的聯繫列表里看到,聖姑現在也在這塊休假,所以想來……聊聊?」
神原言葉撇了濤使臣義眼。這個賽博空間的算法非常高級。濤使臣這張模擬出來的臉上,很好的表達出了「熱切」的情緒。
「哦。」神原言葉點了點頭,「若是我直接讓你閉嘴,那估計會讓你心裡憋悶吧。想要打聽點向叔叔的事情麼。」
大部分人都這樣,神原言葉也已經習慣了。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她只要報出真名,就會有很多人過來,找她聊向山,或者約格莫夫。不只是成為俠客的時候。她假期回故鄉小鎮,約中學的朋友出來逛街的時候,那些基本沒理解約格莫夫成果的姑娘也想跟她聊這種話題。
神原言葉在「那個向山」面前袒露身份的時候,就料到會有這種事情的。
濤使臣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居然真的可以?」
「我們現在好歹也算是為了同一個目標而奮鬥的夥伴了,還一起在向叔叔手下死裡逃生。說點不涉及禁忌的當然沒事。」神原言葉輕輕撥動琴弦,「你想要聊什麼?」
濤使臣撓了撓頭:「我只是臨時起意……抱歉聖姑,我還沒有整理心中的……問題。」
神原言葉噗嗤一下笑出聲:「你想像記者或者傳記作家那樣去提問嗎?列個問題清單?」
濤使臣也自嘲的笑了:「哦,舊世界確實有那樣的職業……那些傢伙又通常會問什麼?」
言葉撥弦的手停下了。她沉吟兩秒,然後搖搖頭:「算了,還是別想了。在某個時期之後,向叔叔他們就把這種活扔給我了。然後……超人企業的形象是需要經營了,所以一些問題都會有整個團隊來斟酌意見。向叔叔只喜歡通過媒體,直截了當、毫無掩飾的拋出自己的觀念。」
神原言葉大概是笑了。這鋼鐵的身軀只是一個「皮膚」。她在虛擬空間中有無限接近真實的觸感。這種面部肌肉被牽動的感覺,應該是「笑」的。
「那些舊時代人關注的點,你們反而難以想像吧。」
濤使臣的注意力集中到了神原言葉手中的電吉他上:「這樂器是您原本就會的嗎?還是後來成為俠客之後?」
神原言葉是較早就加入向山反抗勢力的人。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她父親的關係加上她本人在公司的地位,神原言葉接受的是面向全世界之前的「穩定版本」改造手術,超人企業的核心團隊親自操刀完成,沒有被「加料」過。接受了這個版本的人很快成為「竊國者」的暗殺對象,哪怕是出於「保護」的目的,向山也會儘快將她拉攏過去。
「哦,這個啊……當然是成為俠客之後。」神原言葉搖頭,「之前我也是很忙的……其實俠義戰爭的時候我也很忙就是了。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在早期一次不大成功的刺殺之後,約格叔叔……約格莫夫就養成了邊戰鬥邊唱歌助威的壞習慣。但不知道為什麼,反正他越是這樣,敵人就越是聞風喪膽。然後向叔叔才開始學他。他覺得這個有用,後來有發明了一連串表演用法。有些時候我還要去給他們當現場伴奏咧。」
神原言葉一面說著,一面回憶過去。她的思緒似乎觸及了過去一場很關鍵的戰鬥。
她沒注意到,說到一半的時候,濤使臣就接到了一道通知。
濤使臣已經驚駭得聽不到她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