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追獵遊戲

  「嘭」的一下,小毒蟲被向山整個人扔飛,撞進練功房,帶倒了一個玻璃罐。防腐液的刺鼻氣味瞬間蔓延開去。

  向山嘆了口氣:「不好意思啊,不小心打壞了東西。我賠。」

  ——賠?賠什麼……

  小毒蟲看了看被自己撞碎的那個物什。

  他記得,那個應該是……一顆大腦的標本。

  這是他最開始研究魔教思路的時候,那來練手的大腦。大腦的原主人自然是路邊劫掠的對象。當時他手藝潮,只嘗試改動了顳葉的布局,大腦的整體結構就遭到了不可修復的破壞而徹底失去功能。

  為了紀念這個偉大的開始,他將這棵大腦保存了下來。

  如果說向山要賠這個標本的話……

  「你究竟想要怎麼樣……」小毒蟲恨聲道:「你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和你們一樣呀。」向山如此理所當然的說道:「搶東西,還有,宣洩暴力。」

  他一邊說著,一邊親切友好地將小毒蟲從地上拉了起來。小毒蟲發狠,刺出一拳想要打倒向山。但是向山只是一抖手,都破壞了他的平衡。他這一拳走空,整個人被帶著向前傾倒。而向山則順勢用胳膊托住他的下巴,然後用力一折。

  嘎巴一聲,小毒蟲的脊椎斷了,義體失去控制。

  向山雙手捧起小毒蟲的腦袋,讓他朝四周看去:「看到什麼了?」

  「我乾的那些破事嗎……」

  這個練功房內,有好幾個大腦。這些大腦有些暴露在空氣當中,接上了電極。有些則浸泡在富含人造呼吸色素的液體內,大腦被接上了一些蠕動的器官。

  仔細看,那些大腦似乎接受了改造,有些是髓鞘被分解,然後植入了人工的電極,有些則是改變了神經網絡的連接方式。

  向山甚至隱約看得出「實驗組」與「對照組」的痕跡。

  這些不是全部。按照格利亞德的記憶,這兩年他們陸陸續續做了好幾回這樣的事情。有些實驗失敗卻沒有死亡的大腦,直接被小毒蟲做成了娛樂道具。而有些死亡的,則被回收了生物資源。

  「打碎了你的東西呢,我心裡很是過意不去。既然我說過要賠,就一定會賠給你一個一模一樣的東西。」向山在小毒蟲的聽覺器官旁邊輕輕的說道:「然後,提前告訴你一件好事吧——原材料就是你最熟悉的那顆大腦。驚不驚喜?意不意外?開不開心?」

  「你……你這個……」小毒蟲幾乎哭了出來:「這樣……這樣……」

  「對了,我再向你請教一個問題好了……」向山將小毒蟲的腦袋扭了一百八十度,使二人義眼正好相對:「你說啊,這些被你摧殘過的大腦,有沒有機會復原?」

  「不可能的……沒有這樣的先例啊……」

  「最好仔細想。沒有先例沒關係,有靈感或者點子也行呀!」向山道:「我覺得,你應該期盼自己知道。如果你想起來某個方法呢……我會在嘗試復原那些大腦之前,先用你的練練手。這可是你唯一的機會了呀!」

  小毒蟲身體顫抖。

  換言之……無論如何他都一定會被向山「以牙還牙」。

  「哦,我現在稍稍有點其他事情要處理。你先仔細想,認真想。」向山一面這樣說著,一邊放開小毒蟲,然後連施重手法破壞小毒蟲的義手義腿。

  接著,向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這個房間。

  小毒蟲劍向山遠離,艱難的用下巴拖著身體,在地面上一點點的挪動。由於他的脖子被向山扭成一團爛肉、廢鐵,這動作很不容易。但他還是堅持行動。

  他的腦袋挪動到一台自動整備儀面前。這台儀器可以讓一個人自己給自己更換義體。

  「啟動,認證密碼1587AG……」小毒蟲艱難的喊道。

  終於,一堆機械臂從上面伸出,夾住他的腦袋,將他抬起到兩米的高度。更多的機械臂從內里伸出,鎖定義體上的螺絲與接口,快速拆卸。

  很快,已經損壞的義體就脫離了小毒蟲的頭顱。備用義體被器械臂從密封櫃中取出。

  ——好了……這是最後的機會……

  ——趁他還沒有回來……

  就在這一瞬間,整個房間突然斷電。

  黑暗之中,只剩下一個腦袋的小毒蟲愣住了。

  然後,他才想起,這裡是他和格利亞德共用的練功房。很自然的,格利亞德的權限比他更優先。

  向山既然殺死了格利亞德,就自然有格利亞德的權限。

  那個俠客就是在等這一刻。他就是挑選這個時間點斷電的。

  只剩下頭顱的小毒蟲愣住了。幾秒鐘之後,這個綠林發狠道:「既然如此,那我叫你什麼也得不到!」

  他對自己腦內的晶片下達了覆蓋指令,企圖用無意義的亂碼覆蓋掉原本的內容。

  但是……

  生平第一次,小毒蟲在自己義眼的視野里看到了彈出的「error」。

  小毒蟲一愣,繼而下達了「刪除」的指令。

  「error」。

  再次嘗試覆蓋與刪除。

  「error」

  「error」

  「error」

  「error」

  「error」

  小毒蟲明白過來了。在四目相對的瞬間,向山就剝奪了他的這一權限。

  在黑暗之中,全部的反抗、尊嚴都被碾碎,只剩下一顆腦袋的武人,終於用他特地培養的生體淚腺,滴下了眼淚。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殺了我!現在就殺了我啊!如果你真的是一個俠客!現在就殺了我!」

  …………………………………………………………………………

  這事情,大約發生在小毒蟲流淚的一刻鐘之前的事情。這個時間點上,向山才剛剛進到停車場。

  這個時間點上,沒有一個人相信,Z組織就只剩下不到一千秒的時間了。

  惠美子抱著嬰兒,在甬道之中亡命狂奔。

  她是最後一個……不,應該說是倒數第二個。

  在同一批被捉來的人當中,她已經是最後一個了。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不合用的緣故,關押他們的地方居然還有一個瀕死的女孩。

  這個女孩只有兩歲多一點的樣子,能說一點簡單的詞語,但是不成句——大概是因為沒什麼人教的緣故,她學習說話的進度遠遠落後於同齡人,整日裡只是哭。偏生她的口腔已經被整個摘出,臉上就連著一個喇叭,而喉嚨上則開著一個喉管。

  惠美子一開始被這個嬰兒煩的不行。她整日裡都面對著死亡的威脅,又怎麼有心思去面對這種事情。

  但是惠美子的姐姐卻非常的憐惜這個嬰兒。她偶爾會咬開自己的拇指,將血滴入女孩子喉嚨上的營養輸送管道上,安撫這個孩子。

  得虧她們都是改造率極低,「幾乎就是個自然人」的社會底層,不然還真無法執行這種操作。

  在漫長的……不知道究竟有幾天的囚禁生涯當中,這個小女孩似乎成為了囚籠之中少數人的精神慰藉。偶爾會有女孩子被改造率較低的綠林拖出去,做一些不好的事情。但受到這種侮辱之後,似乎抱一抱這個孩子,精神就能得到一點點慰藉。

  嗯,如果這個孩子不會哭就更好了。

  惠美子如此想著的。

  萬機之父越是提倡「人類有延續其基因的義務」,武林中人對此似乎就越是反感。他們不介意用雙方的生體細胞製造配子,誕生下一代,但是卻非常厭惡被「延續基因」的本能所支配。綠林這邊百無禁忌,但喜歡這件事的人也不多。

  大多數時候,幾個人都是縮在囚籠之中的。

  囚籠中的人越來越少。大概是昨天吧,惠美子的姐姐也被捉了出去。惠美子哭昏過去。醒來的時候,就只有這個孩子在輕輕拍打她的臉。

  惠美子哭了一場。但這個時候,她發現囚籠似乎是沒有上鎖的。

  女孩子發了狠,抱著嬰兒逃了出去。

  離開囚籠之後,女孩才意識到,那些綠林對自己的看守真是鬆懈得可以。沿途都有綠林沉浸於遊戲之中。她總能找到遮蔽物。不多時她就找到了離開的路,進入甬道之種。

  惠美子激動得渾身發顫。她認識這個區域,她被抓進來的時候就看到過這樣的景象。

  這漫長而黑暗的甬道如同通往死亡世界的道路。但惠美子只能狂奔。她只有奔跑一途。

  在轉過幾個彎之後,她憑直覺進入了一條岔道。

  但在下一個拐角處,她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十來歲的少年。

  惠美子嚇了一跳,以為是綠林,差點叫了出來。但看到尤基的面容之後,她猶豫了一下。

  ——是和我一樣逃出來的嗎?

  女孩子這樣想著,然後毅然轉身。

  如果尤基是逃出來的,就說明那個方向不是出路。而如果尤基是綠林,那麼她已經暴露了。

  換個方向……這樣她和那個少年總還有一邊有逃出去的機會……

  尤基則按住心臟。

  老實說,他被嚇了半死。

  如果不是意識到不可能有改造率那麼低的綠林,他都已經要開口說師父教的貫口了。

  ——那個女人,到底是什麼……

  尤基看著女人離開的方向。

  師父剛走才一分鐘……這……

  就在這時,尤基聽到了輪胎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