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心雨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感覺到腮幫子劇痛。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裡。這房間很奇怪,四周牆面都是填充了柔軟材料的藍色絨布。她面前有一張桌子,不高不低。她很難發力將腦袋撞到桌子上。
祝心雨感覺臉上有什麼東西,她摸了摸。那應該是某種固定物。祝心雨順便用袖子擦了擦口水。她腦子還有點迷糊,卻意識到了不對。
這身衣服很大,而且是軍裝……
——不過還好沒人看見我睡覺流口水的樣子……
「不好意思,他們確實太粗暴了一點。但這也是為了防止……自殺?」對面傳來了說話聲。應該是對自己的。
但祝心雨之所以沒有看清,是因為……
她是一個高度近視。
女孩眯起眼睛,惱火道:「你又是什麼人?防止自殺是什麼意思?」
一個東西順著桌子滑到了自己面前。祝心雨勉強看見,那是自己的眼鏡。
祝心雨拿起眼鏡。她這才注意到,自己手上有一副手銬。同時,她的雙腳也被拷在了椅子上。
而將眼鏡遞給他的,是一個年輕人。他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看上去很正式的樣子。而在他身邊,還有一個不修邊幅的金髮男人,正在鼓搗一台電腦。
祝心雨認出來了,那是自己的電腦。
她想要怒吼一聲,但是張嘴的瞬間就被劇痛打斷,到嘴邊的怒喝也變成一陣嗚咽:「呃……什麼……」
「他們覺得你有可能是某個敵對組織派出來的、訓練有素的特工,會在關鍵時刻自殺的那種。但他們得到的命令是『捉活的』。」那個陌生的年輕人用祝心雨的母語解釋道:「他們是按照這個標準來對待你的,所以第一時間把你的下巴弄脫臼了。雖然醫生給你放了回去,但是肌肉與韌帶不可避免的受傷了。你有相當一段時間不能咬比較韌的食物了……」
祝心雨憤怒的一拍桌子:「你到底是誰?你這是非法拘禁……」
「不,這次行為適用於聯合國安理會所有成員國的任意《反恐法案》。您是因為涉嫌從事恐怖主義活動、危害社會案安危而被逮捕的,『祝融』。」年輕人如此說道。
祝心雨平靜了下來。既然對方都說了「祝融」這個名字,那就代表她確實暴露了。自己的計算機在運行狀態之下被搶走,裡面關於自己是「祝融」的證據一大堆,否認已經毫無意義了。
祝心雨看著向山:「你是什麼人?合眾國的走狗?」
「不,我代表聯合國項目事務署。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向山,共和國人,目前是聯合國項目事務署的一名工作人員。」
祝心雨皺眉:「項目事務署?那個……什麼來著?什麼……」
「『在和平與安全、人道主義以及發展等問題上提供解決方案,以幫助人們建立更好的生活』的組織。」向山點了點頭。
祝心雨瞪大眼睛:「你扯淡嗎?聯合國……聯合國會沖入一個主權國家,去逮捕一個人嗎?」
聯合國不是那種維和部隊被當地武裝襲擊一般也不允許無限制還擊的無意義組織嗎?怎麼可能這麼勇?
「確實沒有先例。」向山點頭承認:「但是這是一次特殊的事件。安全理事會臨時做出的決定——好吧,我也覺得有點不那麼符合慣例。包括將我們這麼一個組織掛到項目事務署什麼的。但這確實是一個國際項目。如果成功的話,也確實有希望幫助人類建立更好的生活,實現和平與發展。畢竟這也是一個史無前例的特殊項目。規矩畢竟也是為人服務的。」
「啊?」祝心雨看著他。
向山剛才的話語透露出了關鍵信息。這並非是一個國家,而是許多個大國合作完成的。
——但是……為什麼……
「『祝融』……或者說祝心雨小姐。您因為涉嫌竊取聯合國機密文件,而被逮捕了。」
「聯合國……」祝心雨道:「我什麼時候盜竊過聯合國的數據了?啊……」
「看來您是有印象了。」向山笑了笑:「自我介紹一下,我在『風險』社區的ID叫做拉馬努金。」
祝心雨低聲吼道:「是你啊……你們是為了那份難以解讀的數據來的!」
這個時候,哈特曼抬起頭來。他聽不懂中文,但是「拉馬努金」這個發音還是聽得懂的。他誤以為這是「網友見面會」的自報家門時間,於是開口道:「你好,『祝融』。我的ID是阿耆尼。」
祝心雨愣了一下,立刻罵道:「走狗!」她又看向向山:「你還說自己不是合眾國的走狗……」
「哈特曼先生是合眾國支援我們工作組的特殊技術人才。畢竟你確實非常有水平。想要找到你還是有一定難度的。」向山道:「這很合理對吧?」
祝心雨張大了嘴,卻什麼都沒說出口。
「您捅了大簍子了,祝心雨小姐。」向山說道:「你所竊取了信息,如果流傳到外界,有可能會引發不可預測的社會動盪,造成巨大的經濟地震,繼而衝擊到民生,乃至引發大規模動亂。所以各個國家都在有意識的限制相關情報的傳播。而因為一個意外,您卻從這個項目最核心的地方偷走了情報——這可能是人類歷史上最危險的情報了……」
祝心雨道:「我病毒傳回來的資料是什麼……是核武器?不對,還有一份生物學的……是生化武器?」
向山的手不輕不重地敲了敲桌子:「祝心雨小姐,還請您正視一下自己的立場。您竊取了非常重要的情報,所以現在您已經被定性為『史上最危險的恐怖分子』了。在各個大國心目中,您的危險程度已經接近本·**。鑑於您是以個人黑客的身份活動,所以說您是人類歷史上最危險的恐怖分子也不為過。」
「只不過對您的懲罰,現在還沒有決定。這件事牽涉實在太大了,不可能交由任何一個國家的司法機構審判。有人提議將你送到海牙。您將登上海牙國際刑事法院的被告席。如果這個建議成立,那麼您就成為罕見的以個人身份登上那個被告席的反人類者了。」
向山說這麼多,只不過是在恐嚇這個女孩。但不知道為什麼,他越說,這個女孩就越是有一種「眉飛色舞」的感覺。
但向山還是說道:「只不過,『羅摩項目』密級很高,就算是海牙國際法庭也沒法輕易的參與。審判您的法官以及您的辯護律師都需要精心挑選。而在這之前,您還有一個選擇……」
祝心雨微笑著露出潔白小巧的門牙:「但是,我拒絕。」
向山皺眉:「您還沒有聽我說完呢。」
「不管你說什麼,我都會拒絕的。」祝心雨微笑道:「史無前例?危害?我求之不得。」
祝心雨站起來,雙手撐在桌子上,身體前傾靠近向山。她低聲說道:「你知道嗎?我一向認為,如果『揭露真相』會讓什麼東西被摧毀,那就只說明那個東西是建立在虛假之上的,不堪一擊。」
「如果真相會讓那玩意被摧毀,那麼就讓它被摧毀吧!人類將會在烈火之中得到新生!」
向山道:「可自然定律並不保證人類永遠都會存續下去。一把火有可能燒掉舊的,讓新的成長,但也有可能把新的舊的一起燒了……」
「你就是傳說中的改良主義者嗎?」祝心雨冷眼看著向山:「還是更過分的?你覺得我們現在已經身處理想國度了嗎?」
向山搖頭:「完全沒有,但是……」
「沒有什麼好但是的。」祝心雨斬釘截鐵的說道:「溫吞的改良是毫無意義的。在你們這裡修修那裡補補的時候,殘忍的強者依舊在剝奪弱者,平庸的弱者依舊在襄助這種罪行。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受害,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墜入深淵。在世界變好之前,他們就已經嘗到地獄的滋味了。你們的改良,不過是在緩和矛盾,拖延真正解決問題的變革。」
向山咧了咧嘴。這個女孩說的道理都是好道理,但是好像實踐過程出了點問題。
祝心雨如同在吟詠長詩一般:「長久以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改變世界。你所說的『還有一個選擇』,無非就是『消除影響』、『供出同夥』和『認罪招安』——就像那條狗一樣。」
祝心雨最後是指著哈特曼說的。為了讓哈特曼能夠聽懂,她特地換上了英文。
但哈特曼並沒有生氣,反而友好的笑了笑。
「這不就是我一直以來尋找的『機會』嗎?」祝心雨的表情狂熱:「我甚至不知道你們那個什麼計劃,不知道那數據到底是什麼。但是……這一定是不公平的命指使我完成的啊!」
她幾乎哭出來了。
哈特曼聳聳肩:「頭兒,這女孩徹底瘋了。我們還是給她申請一個精神病房吧。」
向山沒有理會哈特曼,而是問祝心雨:「那麼,祝小姐,你之前有改變過世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