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容幫白紙扇約翰·堪薩斯的屍體,是在一個小時之後出現在向山面前的。
向山走進了這處宅院,問了問身邊的猛手黨成員:「這裡就是那一處『有可能隱藏著俠客』的電容幫駐地?」
「是啊,殼大哥。」唐沙古擺著比他自己軀幹還要粗壯的義手,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在他的右側,還有一個嘍囉忙著往他胳膊上噴水去擦拭,想要除去已經凝結的頑固污漬。
「我們在打劫小徑——也就是黑市那邊,抓到了他們的另一個白紙扇金安全,然後嚴刑拷打了一下……」唐沙古獰笑道。
賽博人說的「嚴刑拷打」倒不是鞭打,對著大腦放電而已,電壓電流都不高。
但是相對於脆弱的生物腦來說,還是足夠了。
「他就招了?不怕打擊報復?」向山有些詫異。
「沒有。」唐沙古語氣有幾分憨厚:「我們和他共享了一下記憶。」
「哦。」向山大概懂了。反正這套綠林降智術是誰用誰知道,真的好用。
向山指了指屋內那個被從中間剖開,內容物灑了一地的頭顱:「那這個就是他們的另一個白紙扇,約翰·堪薩斯咯?怎麼死的?」
「不是咱們的人。」唐沙古搖頭道:「這位約翰·堪薩斯,不大不小也算個高手,我們這邊分不出人手來刺殺。他應該是被住在這裡的人殺的——那個傢伙自稱『六龍教使者』。」
「六龍教使者……」向山沉吟片刻。
——印象不是很深刻了……嘖,這應該是純知識的內容吧?就好好存在硬碟里啊!
向山朦朧的想起,「魔教」的正式名稱,其實就是「六龍教」——只不過Z組織的綠林中人並不怎麼提這個稱呼,似乎江湖上的俠客,知道的也更願意將之稱為「魔教」?
——從時間上來看,格利亞德應該是最近才收到聲子刀的。那聲子刀的規格,很顯然就是給他那種大小的義體去準備的……刀盾……嗯,仔細想想,那劍匣盾牌也很適合固定在他的作業臂上。
——但是在和我戰鬥的時候,他沒有攜帶這把寶兵刃,看起來應該是才收到沒多久,還不能自如的運用?
聲子刀對運用的要求很高。普通劍術就有「刀筋」的要求,意思是「斬擊用力的方向」與「刀刃的方向」一定要平齊。刀筋不正,刀劍就容易卷刃。不用擔心刃筋的玩意,叫做「鐧」、「鞭」。而聲子刀對「刀筋」的要求高到了離譜的程度,只有刀刃可以碰觸敵人,用勁的方向稍稍偏斜,劍身就會崩裂。
這是一個極難駕馭的武器。正常武者,確實需要一定的時間才能掌握。
只不過向山使用武器的經驗實在是太豐厚了,所以在記錄過聲子刀控制系統內置的劍術,並與黛博拉的隨從戰鬥之後,就已經掌握得差不多了。
儘管向山依舊記不得自己具體的戰績,但是過去的每一場戰鬥都沒有白費,積累的「經驗」,至今還存在於他的生物腦當中。
不過,「連環飛彈」格利亞德做不到這一點,就意味著他收到這寶兵刃的時日還尚短。
也就是說,給他送來這寶兵刃的魔教使臣,可能就在附近。
「這算是遇上了嗎?」向山點了點回頭:「還挺有緣的。」
向山看了看周圍。沒有明顯的打鬥痕跡。看樣子,這位電容幫白紙扇是被一擊斃命的。應該是某種尖銳的物體,從一個他完全沒有防備的角度刺來,一下子就戳爆了他的腦袋,殺死了生物腦部分,並破壞了中央處理器。
向山看著與銀灰色蛋白質流漿混合在一起的電子元件,嘆了口氣。
就算是內功通天,也沒辦法復原這裡面的信息了。
向山又閉上眼睛,順著房子內的WiFi信號,臉上了轉接器與電容幫的基站、伺服器。
由於物理上的位置比較遠,所以那位六龍教的人,沒有物理上的損毀那些東西,只是刪除了部分記錄。
只不過,他卻找到了一些有趣的痕跡。
「嗯?就在這位金安全先生死亡前的幾分鐘裡,這個房間的下載記錄被刪除了。換言之,就在那短短的幾分鐘裡,這位六龍教人,下載了什麼東西,並且由於不想讓人知道來源在哪,就乾脆將記錄給篡改了。」
「他懶得做掩蓋,因為『掩蓋』這種行為的手法,有可能暴露出他的行為邏輯?還是時間上來不及了?」
向山仔細思考這一點。
「殼大哥?怎麼了?」唐沙古追問道:「殼大哥是覺得,隱藏在這裡的江湖人有可能會壞事?」
「嗯,算是一方面吧。我也不知道他們和那個江湖人在這裡做什麼。」向山想了想,最終還是搖頭:「不過算了,他都殺了這個人,便是說明,電容幫怎麼樣,與他沒有關係。」
「江湖這麼大,想來是沒有再打交道的可能了。管它作甚?」
向山四下打量了一下。
「這裡距離電容幫大本營比較接近,又毗鄰黑市,有可能等到來買藥的俠客,網也很好……就把這裡作為下一階段的基地吧。」
唐沙古點了點頭,道:「我早就想把這裡打下來了,結果卻因為各種原因,畏首畏尾,不得不放棄……還是當綠林痛快!」
——不不不,你之前不把這裡打下來,是因為你顧慮會被人滅掉好麼?被洗腦之後,「爽」的優先級被提得這麼高?然後「安全」的優先級被大大降低了?
向山搖搖頭,在屋內找了個地方,開始打坐。
當然,這純粹就是一個有助於「入定」的心理暗示。原本「五心朝天」的姿勢其實每有什麼太大的作用。只不過在一種文化之中,這種姿勢存在某種「玄學作用」,那麼在這個文化之中成長的人,就會「認為」這種行為確實有點作用——這就是另一種意義上的「自我暗示」了。
而當初直接用流行文化之中的「武俠」包裝而成的「俠義」,在經過了這麼多年的發展之後,似乎成為了一種全新的「文化」。
真的有俠客覺得這種姿勢有用——即使他們明白老一輩的人只是簡單的通過這種行為自我暗示,告訴自己「這裡要入定」,他們也可以用過模仿老一輩人來達到相同的效果。
向山當然已經到了「行走坐臥無不是功課、無不可入定」的程度,但是他現在扮演的是一個綠林白紙扇,多少還是要尊重一下這個角色。
他的精神蔓延而出,在無數的伺服器,無數的超文本之間跳轉,尋找美以美大廈末那騎士團的蹤跡。
他打算現在就攻入科研騎士團的大廈之中,尋找自己的目標——亞平寧少爺。
按照黛博拉·趙小姐的記憶,這位小少爺或許會在她被殺的消息傳來之後,就去科研騎士團尋求庇護——而據黛博拉所知,科研騎士也確實在這位小少爺身上進行某種項目。
說起這個,向山倒是從黛博拉的記憶中提煉出另一個事實——黛博拉其實一直都覺得,,亞平寧參加的這個實驗很不體面,也不人道,容易帶來痛苦。
黛博拉內心深處確實想過要去拉這位弟弟一把。但是她又覺得,這位弟弟是在副團長手下進行實驗,自己冒然干涉,或許會讓副團長不快。
畢竟,讓當事人感到痛苦或者快樂,可能都會對實驗結果產生波動。
只不過,具體的項目,向山不是很清楚了。
黛博拉這個女人多少還有點自尊,沒有用存儲器來記錄實驗數據與實驗項目——或者曾經有,但是那些數據在她出任務的時候,就替換了下來。
記錄在生物腦之中,就意味著「無法被動讀取」。敵人最多讓你的大腦感覺到發自內心的崩潰,逼你主動說出來。
向山也只知道,末那計劃分配到松鷹城末那騎士團的項目,是一個與「假性人格覆面」【spurious persona】有關的玩意。
至於什麼是「假性人格覆面」……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說,就好像「常識」一樣,簡單的存在於生物腦之中,可以不假思索的提取出相關概念,根本不需要存儲設備來輔助。
這就好像你永遠也不會需要用腦內晶片幫你計算「2+3」一樣。
「這肯定是我沉睡之後才有的概念……而且『如同常識一樣』是什麼鬼?」向山喃喃:「難道說,存在什麼具體的歷史事件,讓這個玩意為所有人所知曉了?」
「還有,『假性人格覆面』……也就是存在與之相對的『真性』咯?真假的區別是什麼……」
向山一邊思考,一邊繼續攻略美以美大廈的安全系統。
對他來說,這可是個複雜的問題。網絡上好像沒有那種「不需要特定渠道,簡單搜索就能找到」的內容。這個詞好像被官府禁止討論了。或許一些非法的記錄里肯經找得到,但是咽下卻沒有這個時間。
他如何才能在不暴露自己是個「老古董」的前提之下,合理的問出這個問題?
還是說等這一波刺殺完了之後,自己再去搜索?
這個時候,唐沙古再次進來,道:「殼大哥,那些藥已經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