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農坐在一張電動懸浮椅上，讓它把自己帶向辦公桌。
「聽我說，」門農強調，「首先百合子是我的嫂子，但我哥哥在事故中去世了，等我到現場只剩下靈堂了；我昨晚跟百合子守了一夜的靈。我哥哥生前欠了非常多債，他們都找上門來了。我不能坐視不管，所以我必須一邊對付那些討債的打手，一邊努力照顧百合子，當然我不能白幹活，哥哥死後我就是一家之主了，所以百合子也必須做點什麼來彌補我的付出。看著她，她那樣孤苦無依，沒法說出反抗的話，因為她必須依靠我……天啊，你不知道我昨天的『雄風』有多兇猛，我烈火翻湧！」
「先生，您的哥哥巴伐特·門農似乎並沒有出事，需要我更新資料庫嗎？」AI助手說。
「不，這只是一個劇情，一段幻想。」門農哭笑不得。
「好的，我對我的錯誤表示歉意。請讓我更正現狀：門農先生，在您的幻想中，您的嫂子剛剛失去丈夫，並且您成為家裡唯一的男人，所以您可以不受懲罰地擁有她。您對此感到格外熱情。」
「你把氛圍全都破壞了！」門農咆哮。
「好的，我對我的錯誤表示歉意。請讓我更正現狀：門農先生，您因一台D2所描述的虛構情景而產生『龍之崛起』。」
「這倒是真的，自從安裝『鍍金戰車-威而剛』後，我從沒讓它真正開工過，昨晚是第一次……快給我再訂購100台D2合成人來，小百合說，如果我能弄到一整個學校的合成人，她們就能在現實中配合我玩時間停止，或玩世界調試模式。」門農心滿意足。
「我注意到您可以用虛擬情境或舊式的服務合成人來填補您的幻想。」AI助手說。
「傻瓜，這是體驗，體驗新的東西。」門農背靠椅子。
他兩手迭在腹上，愜意地看著陽光下燦爛的西海岸。
拔地而起的商廈周圍遍布豎向懸掛的霓虹GG，大多都播放著D2的商業GG。
現在全世界都在試用和搶購這些尼斯托公司的新產品。門農幾乎能感到一股久違的熱忱風氣撲面而來。
人們為了一項突破性的新產品而奔走搶購，上次出現這種盛況都不知要追溯到多久以前了。
「您追求『體驗』？」AI助手問。
「是的，要體驗最好最新的東西。就像看書一樣，我的中學老師告訴我，人類想讀完現在所有的書籍至少要花1億5900萬年，所以你看書是打算一本本看過去麼？當然是看最好的，在有限的人生里體驗最精彩的東西。既然我們有了最新款的D2合成人，為什麼還要體驗那些老舊的服務、玩那些我們已經玩過的娛樂項目。該死的，人生很短！D2很燒！」門農心情大好。
AI助手悄無聲息地分析著門農本身。
相較於西海岸條約的其他公司領袖而言，門農對新事物的態度更加寬容，而且也是整個組織中的鴿派，傾向於迴避對抗、追求發展。
在他管理夜門科技公司的10年間，他的表現始終值得董事會和燈塔核心監督者的信賴。
「技術部門已在考慮仿製相關合成人製造技術。相對於尼斯托公司，夜門科技公司有更優秀的硬體製造和軟體設計能力，同時我們在雲計算、增強現實方面與尼斯托公司並駕齊驅。但我們無法生產與他們規格相等的人工智慧以及攝像頭。」AI助手說。
「攝像頭？」門農心頭一動。
「是的，即合成人的『眼睛』，包括光學傳感器、鏡頭和調參技術。尼斯托公司擁有世界頂級的鏡頭製造工藝，在這方面，只有泰西洲的萊茵光學公司能相提並論。因此，我們合成人的視覺能力將無法與D2等產品並駕齊驅，需要開發高級視覺算法進行補充。」
所謂「鏡頭」好壞，雖然在普通用戶眼裡沒差，但也是不容小覷的技術差距。
數據上的毫釐之差，最終將影響產品競爭的勝負，合格的企業家不能自我欺騙，必須正視這些問題。門農心知肚明，恐怕短時間內沒法追上尼斯托公司的進度了，那就先讓他們賺這筆錢好了。
以前都是東方人琢磨西方人的科技，現在輪到西方世界思考怎麼跟上東半球的新產品了。門農搖搖頭。
「對，佳音、NIKUN、新力、Caxio……幾年前這些還是希盛的品牌，他們怎麼就那麼乖地投降了尼斯托公司？我還以為他們本該會逃亡泰西洲或者去投奔本間紀子。」門農沉思。
「本因如此，但尼斯托公司擁有一名『希盛的兒女』，小島葉子，她是本間紀子的第十三個女兒。希盛集團具有強烈的家族企業色彩，所有員工都唯本間紀子及其兒女馬首是瞻。當希盛的兒女在混戰中戰死或流亡海外，小島葉子便脫穎而出，成為留在東半球輩分最高的希盛貴族。」
「於是他們就……」門農沉思。
「是的，希盛留下的各產業成員，基本都迫於形勢而陸續歸附小島葉子，願意團結在小島葉子周圍繼續工作，這樣一方面保留自己在北部列島的勢力，另一方面也因擁戴小島葉子而得到她的保護和賞識。小島葉子本人，則由於在嘉龍坡積累的大量聲勢，順利接收了這些『希盛遺民』。」AI助手說。
門農若有所思。
「一個真正的繼業者，當年所有希盛的兒女都在打內戰，今天結果分曉，真正的繼承者已經出現了，就是小島葉子。」他喃喃道。
「是的，尼斯托公司實質上合併了希盛的業務和部門。」
門農不由得想到有趣的結果。
要是沒有小島葉子的存在，尼斯托公司絕不可能像現在這樣繁榮昌盛。光是內部的「希盛系」勢力，就足以讓他們分崩離析，走向無盡的內鬥。
如果強硬點，把希盛派的人馬斬盡殺絕，現在尼斯托公司最多也就是個大號合成人製造商而已，在產業鏈上缺胳膊短腿。
有了葉子的存在，情況就大不一樣，希盛派員工俯首帖耳、一心一意，持續為尼斯托公司做貢獻。畢竟那幫公司人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效忠希盛的兒女」，這種思想貫徹他們的一生。門農默想著。
這樣一來一去，尼斯托公司反倒成了超越舊希盛公司的終極巨企……令門農也感到敬畏。
「這小島葉子很特別，她有背景，但曾失蹤多年，根基很淺，名聲很差……她絕對是拼了命地努力才爬回到這個位置來的。」門農道。
「是的，同時，小島葉子的丈夫也需要我們密切關注。她已經育有一女，但她丈夫的身份尚未可知。我們相信有一個人長期在尼斯托公司中活動，掌握著無可限量的權勢和財富，並且對尼斯托公司有重要影響，使其不像前身希盛那樣招人妒恨，而是累積了巨大的影響力和名譽。」AI助手道。
「尼斯托公司做的很多事情不像公司，更像做慈善或者社會活動的，我說的不是為了作假，而是那種……動真格的，願意出讓自己的利益。」門農對此評價很高，畢竟他自己做不到。
「也許對方有一顆『真心』，在傳統詞典當中，這代表一個人具有誠心實意。」AI助手說。
「我得帶禮物前往上京做一次訪問了。」門農思索著，「AI，你覺得什麼禮物會討對方喜歡？就是那個神秘的男人，小島葉子的丈夫。不管他實際地位如何，只要他跟小島葉子有關係，他都值得我去結交。」
「我的建議：將最近進入機庫的『神暉號』私人星艦轉贈給對方。」AI助手道。
神暉號是從新泰西洲50座理想城之一「火箭市」中製造出來的超現代艦艇，製造出來是為了獎賞門農的長期服務。
一周前才剛剛運到，門農還沒來得及開，AI助手就提議把它轉送出去了，叫他心痛。
「我自己還沒開過。」門農強調，「這是我體驗的一部分。」
「您可以提出和對方先一起試駕，這不僅能夠加深您和對方的私人友誼，也能滿足雙方的面子，彌補您體驗新事物的需要，更讓您有了一個合情合理的緣由去接觸對方本人。」AI助手解釋。
「……那就這樣辦，把神暉號準備好。」門農嘆了口氣。
多個朋友多條路，人脈資源比一艘機器重要的多。
反正門農的機庫里多的是豪華型穿梭機，不差一艘神暉號。
現代，如何靈活運用AI、正確地向AI諮詢也是一門學校課程，門農掃了一眼旁邊的AI助手，它總是盯著自己。
難怪公司聯盟的人管它叫「全視之眼」。
它實在太愛盯著人看了。
另一邊，上京。
徐煬努力幹活，與其他市場部、消費部、合成人製造部的成員們緊密配合，繼續優化D2合成人，抓緊時間推出新補丁、新服務，絕對要在這關頭好好賺上一筆，為這所謂的「和平年代」帶來第一波繁榮之潮。
去年，尼斯托公司生產了1200萬台合成人，占全球合成人總產量的47%，整個合成人工業與配套服務業的收入都是以萬億為單位計算，非常賺錢。
徐煬負責解決算法、技術、AI改進之類的問題。
他在自己無窮無盡的數據思維中建構一切模型的可能性並加以演算，協助各部門工作，就像一個人形終端機一樣串聯一切
至於營銷方面的手段，則是要看小島葉子。
她輕而易舉地將商業網絡擴展到西海岸，和當地的經銷商與協會合作，共同推廣D2的銷售。她很注重讓利和協作，作風公平，不會拿尼斯托公司的名頭對友商加以壓制或干涉，因此海外公司也很樂意來談生意。
「小島大人！西海岸有50%的居民生活在貧困線以下，如果讓D2們進入貧民區可能會很麻煩。」銷售員報告。
「他們可以合租，就像租車一樣，租上一天兩天的。現在就公布尼斯托公司的『租賃D2』計劃！買不起就租！租不起就合租！分期付款！貸款！只要你口袋裡還有錢，你就花給D2，不丟人。」葉子不假思索地說。
轉瞬間她又意識到自己最後這句話很適合作為GG詞。
過不多天，葉子的金句就作為營銷詞登上世界各地的尼斯托公司展台和GG媒體當中——
「給D2花錢，不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