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現在很多人用機器設計伴侶，但徐澄應該不是那種找不到對象的類型。

  「呱呀？」徐澄不解。她覺得以她的社交習慣，如果不從機器里打出個男朋友，以後就找不到任何男朋友了。

  「你可以去外面認識一些小夥伴，然後謹慎地選擇。」徐煬告訴她。

  「卟卟……」徐澄認真地思考。

  自己必須要有一個小夥伴。因為爸爸工作很忙、早出晚歸的，自己一個人待著實在太無聊了，她也想認識同齡人。

  徐澄提到男朋友，這讓徐煬感覺患得患失的。

  他也不知自己把徐澄嫁出去是種什麼體驗，雖然現在說還太早，但這是早晚的事情。

  未來某一天，徐澄會愛上某個王八蛋，離開爸爸的懷抱。每個當爸爸的都得做好這樣的心理覺悟。

  「說真的，如果找男朋友的話，你有想過他會是什麼樣的嗎？」徐煬問。

  「呱呱卟卟。」徐澄從被窩裡伸出手比劃。

  徐澄的男朋友三要素：

  第一.男的。

  第二.有錢買牛奶。

  第三.不用工作，這樣可以一直陪自己。

  「如果沒工作，怎麼給你買牛奶呢？」徐煬問。

  「卟卟。」徐澄陷入深深的思考。

  想著想著，她就抱著爸爸的胳膊睡著了。

  到這份上，徐煬對徐澄對象唯一的要求就是對她好。

  茫茫人海中，這樣的人應該也會存在吧。

  周一，徐煬去量子計算機研發中心參與方案設計，繼續攻關亥伯龍的研究。

  徐澄在家裡也要遠程上課，她把虛擬頭盔戴上，眼前的視界迅速變化，仿佛漩渦，色彩變得更加鮮艷，轉為通識教育課堂。

  中性外觀的人工智慧教師向徐澄教授有關文學、數學、科學、歷史、地理五個方面的課程。

  由於人類所受改造程度的不同，教育手段也有不同分級。

  灌輸知識最快的方法是「知識刻錄」，直接在腦海里締造成型的神經迴路結構，這種工作非常暴力，會留下不可磨滅的腦損傷，通常給公司人使用。

  第二等是「虛擬實境課程」，要求參與者經過一定程度的義體化改造，至少要有腦機接口、基礎電子腦處理器以及神經電流集束，旨在將參與者的意識部分轉化為可供操作和編輯的數據代碼，更容易與電子程式互動，令參與者能以遠超傳統學習方式的效率來接受知識。

  徐澄還沒接受任何人體改造修飾，所以不能參加這種虛擬課程，實際上徐澄不打算接受任何人體改造。這種辦法通行於有財力和決心為孩子進行義體改造的家庭中。

  第三等就是徐澄現在所用的這種戴頭盔進行遠程授課的模式，對生物體副作用很小，甚至不會造成近視。所有知識都以虛擬影像、視頻和音樂的方式呈現。

  一個頭盔就能包攬課本、板書和幻燈片的功能。

  她左右看看，還能看到許多同學，他們都以虛擬形象存在，喜歡付費給自己加裝時尚外觀。

  沒有人跟徐澄交流，因為他們感覺跟徐澄交流費勁。

  沒有課外活動，也沒有集體活動可言。休息時間學生會直接把頭盔摘下，在自己的房間裡自娛自樂。

  這種課程隔絕學生之間的接觸，弱化學生交際能力的培養，但也避免了校園霸凌現象。對於天性獨來獨往的徐澄來說最好了，不像當初在學院裡要跟萊拉那批人鬥爭。

  至於第四等、效率最差的就是傳統的大教室學習，也就是前時代人類通行的教育方法，因公認的低效以及對學生的身心摧殘，已經陸續廢止。

  在北部列島，高考也變了，傳統選拔性考試的重要性大幅降低，原本學生需要進行規模極大的大學入學考試，經過殘酷競爭才能進入上京大學、京城大學、原津大學之類重要學校。

  尼斯托公司的存在降低了這種考試的重要性。因為尼斯托公司招人不看學歷，注重能力考核。同時公司提供一種「職業培訓」模式，對有志於進入尼斯托公司工作的新員工，允許他們工作的同時接受高級技能培訓。

  許多學生高中畢業後就選擇去尼斯托公司邊上班邊學習，進行半工半讀的生活。這樣一來，學生早在學習生涯中便熟悉了工作內容，畢業後可以選擇簽約留任，或利用工作中積累的行業經驗跳槽。

  由於提前幾年展開積累，其薪資和待遇都比普通大學畢業生高出很多，早已是行業的中堅人員了，遠勝同齡人。

  上大學消耗時間、金錢，還不一定能找到工作。

  去尼斯托公司則能親歷工作內容，學到足以安身立命的技能，還可以攢下許多工資。

  如此每年都有大約三十萬學生離開高考賽道，接受尼斯托公司面向產業的學習模式。

  想上大學的人減小了競爭壓力，想直接賺錢的人則獲得了崗位和尼斯托公司的支持，就不像之前那樣所有人都一窩蜂地上大學了。

  更高級的碩士、博士頭銜含金量則變高，因為只有真正醉心學術的人才會費勁考取。

  此外，尼斯托公司也主持了大量「證書考試」，包括傳統的工程師、醫師、建造師、教師等證書。

  也包括為漫畫家準備的「漫畫家之證」，方便擇偶考慮的「合格丈夫/妻子證書」等，還有方便在網路上發表社會觀點的「鍵政素養證明」等。

  這些證書都極難，所以含金量很高，受到業內一致認可。而且只要能力足夠，即便沒有學歷也可以考取，進一步降低上學的重要性。

  也有人把現在的北部列島稱為證書社會、能力社會。

  在這樣的新教育體系中，徐澄也朦朦朧朧有了規劃。

  她得先接受目前的初級教育，然後就不去讀高中了，文化課和高考什麼的壓力太大。徐澄只想考個飛行員證書，然後成為一名光榮的飛行員。再去忍者之里參加中忍考試，成為合格的中忍，這樣人生就圓滿了。

  啊，這不是美好的人生嗎？徐澄躺在被窩裡戴著頭盔上課，上完後就自己做飯吃，吃完了再上課，下午學歷史。

  現在的歷史課也是公開的歷史，不像過去公司教育那樣對魔女時代諱莫如深。尼斯托公司授權開放歷史教育後，徐澄也了解到了過去的魔女評議會統治、三次魔女戰爭等歷史事件。

  呱呱……徐澄暗想著。過去的魔女和人類們已經犯下很多錯了，他們的各種辦法都沒能解決彼此之間的矛盾和問題。

  他們一開始就搞錯了，我們這些後來的人應該避免重蹈覆轍才對。

  下午三點放學，徐澄把頭盔摘掉，眨眨眼睛，從被窩裡起來刷牙洗臉，然後就穿好厚厚的衣服，帶著雪球出門玩去了。

  「今天要認識新朋友，所以看到那樣的人要跟我說哦。」徐澄在街上搖搖晃晃地走動。

  「汪汪！」雪球在街道上加快腳步，搜索有趣的同齡孩子。

  它逐漸折向地形狹窄、結構幽深的建築工地區域，那裡還有大量尚未建成的城區，大型塔吊和蒙著幕布的建築主體交錯縱橫，令徐澄聯想起用積木拼湊的迷宮。

  「八木重工公司呢。」徐澄看著入口處建築掛著的條幅，「這裡怎麼會有小孩子？」

  她看到一些搬運無人機從空中緩慢掠過，非常吃力地拖著預製板，它們的重量以無人機來說還是太沉。

  大概是天氣原因，人類不願意在這麼冷的條件下幹活，還是要靠機器來工作。等再冷一點，機器也受不了，就會全面停工了。

  四周只有無人機靜默飛行，徐澄看到一個跟她差不多高的小孩在運貨鐵軌附近推車，努力地將一車塑料板往終點推。

  她穿著不合身的厚外套，衣服髒髒的、一頭綠髮，整個人還沒她推的那輛車高。

  綠頭髮的小女孩？徐澄想著。

  因為非常累了，所以綠頭髮再推了10步就推不動了，靠在推車上休息。

  「呱呱！」徐澄走到綠髮小女孩身邊。

  綠頭髮抬頭看了眼徐澄，眨了眨眼，不明白徐澄為什麼要走過來。

  徐澄自信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然後接替綠頭髮，用力地推車，結果推了5步就累垮了。

  「呱！」徐澄讓雪球去推車。

  「汪！」雪球儘可能站起來，兩隻前爪頂著車輛，穩定地將它往前推。

  綠頭髮向徐澄感激地點了點頭，沒說話，而是走到那些推車的起始點，再將塑料板往車上裝，準備再推一車塑料板到目的地。

  徐澄發現還有好多塑料板要推，站在綠頭髮小女孩旁邊，跟她一塊推。

  「呱呱？」徐澄說。

  「推完車就能吃東西了。」綠頭髮說，直視前方。

  「呱卜！」徐澄用力推，她愛吃東西。

  雪球推了十車，她們總共推了一車，把貨物都運到指定位置。

  檢測到指定數量的貨物後，大型機械吊臂開始工作，像一個鐵手巨人，把塑料板鋪到該去的位置。下面的小豆丁們則可以喘一口氣。

  「呼呼……」徐澄感覺胳膊都要斷了，汗水都累積在衣服底下。

  綠頭髮小女孩擦擦鼻涕，然後走到出口附近的一台黑色結算機器，在上面劃了一下。

  「40塊錢呢。」綠頭髮對徐澄揮了揮手，「謝謝你幫忙。」

  「呱。」

  「你也沒有腦子嗎？你叫什麼名字？」

  「呱呱。」

  「我叫泡泡。請你吃番薯。」綠頭髮的女孩說。

  她的眼睛也是綠色的，仔細看會發現裡面有些其他色彩。

  泡泡帶徐澄走出建築工地，在街邊的自動烤番薯機器里花1資金買了2個番薯。

  她蹲在雪地上，分徐澄一個。

  「呼呼……」徐澄跟泡泡一起吃番薯，途中不停地看著這個綠頭髮的小女孩，「還要幹活嗎？」

  「活是干不完的。」泡泡一邊吃番薯一邊說。

  「爸爸媽媽呢？」

  「喝水病死了。」

  「為什麼會到這裡來？」

  「這裡的橋洞比較乾淨。」

  「呱。」

  「跟我來？」吃完烤番薯後，泡泡便起身。

  「呱。」徐澄摸摸肚子，仿佛能感到裡面有熱乎乎的番薯，隨後跟上泡泡。

  泡泡的衣服底下原來藏著很多小玩意。

  她把它們掏出來，在24區一個街道交匯處的車站擺攤賣一些手工品、雜物和小飾品，包括胸針、鑰匙扣、屏幕膜和電池、頭繩、竹籃之類的。很多東西徐澄已經好久沒見過了。

  一個大塑料蓆子上擺了幾十件沒人要的東西，泡泡坐在後面等。

  「呱呱。」徐澄坐在旁邊，沒有顧客光臨泡泡的小攤子。

  這裡真冷啊。徐澄冷得發抖。泡泡穿的更單薄，小臉通紅。她們嘗試以同一頻率發抖。

  「冷嗎？衣服借給你。」泡泡看徐澄。

  「呱呱。」徐澄把自己列印出來的斗篷送給泡泡。

  「呼呼……」泡泡捨不得穿這麼精緻的斗篷，打算用它來包地上的小玩意們。

  「呱！」徐澄朝來往路人們喊。

  「是好東西，會有人來買的。」泡泡抱著膝蓋坐在攤子後面。

  「呱……」徐澄搖頭。

  「有人買東西的話就能賺錢了。」泡泡滿懷希望。

  「呱？」徐澄問她想買什麼。

  「為了買腳踏車，這樣就能去更遠的地方打工了。」泡泡說。

  說到腳踏車的時候，泡泡小小的身體都挺直了。

  「呱吧！」徐澄努力地記下來。

  天色昏暗，徐澄抬頭，發現自己到該回家的時候了。

  「呱。」徐澄起身。

  「要走了嗎？」泡泡看她。

  「呱。」徐澄把雪球抱起來。

  「明天見！」泡泡沖徐澄用力揮手，「注意安全！」

  徐澄朝泡泡猛點頭，雪球也跟泡泡道別。

  她感覺泡泡好好。

  等徐煬回家，推門只見地上堆滿設計圖、草稿和亂七八糟列印出來的零件，到處都是散落的書籍，每台終端機都被點亮了，上面都是機械結構頁面。

  角落那台三維印表機持續不斷地砰砰響，不停製造出更多塑料零件。

  「你要造什麼？」徐煬好奇地問。

  「腳踏車。」徐澄蹲在地上，忙得不可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