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過去！」土蜘蛛猛力向前推進，「土流壁分割了戰場，這是唯一的機會！」

  「把受傷的孩子們都帶上……我們快走！」莎莉帶領著後面的鼠人們跟上。

  它們飛奔到火車站，爭先恐後地鑽進車廂。

  港鐵聯運站上，調度員們遠遠觀望，正思考著為什麼這輛列車會出現在這，轉眼看到鼠人們衝進它的車廂，頓時面色劇變，卻又手足無措、難以阻擋這一大群鼠人。

  土蜘蛛最想知道的是這輛車到底是誰開的！

  她衝進駕駛室，卻發現這裡空空蕩蕩，只有自動控制的儀錶盤和操縱鍵鈕，仿佛整輛列車已經進入智能無人化控制之下。

  幽靈一般的賽博妖鬼……它是這個世界的拯救者還是毀滅者？土蜘蛛無從分辨。

  她從前門爬出去，看到空中那兩台飛彈無人機正在朝火車追來。

  正提心弔膽之際，又看到它們半空中轉變方向，轉而朝原先的無人機航站返回，在碧空當中划過一條無害的弧線。

  「呼……呼……」土蜘蛛鬆了一口氣，她滿身是汗，看著莎莉將最後一個受傷的鼠人推上火車，「我們該走了。」

  「去鼠人的新家園……是嗎？去鼠人的新家園！」莎莉的兩眼中帶著一種純潔朦朧的幻光。

  「是的，呃……雖然我不知道那是哪裡，但是該走了！逃出贊格斯！」土蜘蛛將莎莉帶上火車，車門很快關閉。

  「是的——離開這裡。」莎莉輕聲說。

  「你們的野性、你們的凶性去哪了？」土蜘蛛觀察車廂里那上千個鼠人。

  它們似乎是作為同族中的開拓者被派來的，經過精挑細選，各個都非常順從。

  「我們不需要，我們……不再需要那種東西了。我要帶領整個種族……為整個鼠族找到未來，這種未來不容忍殺手和食人者。」莎莉柔聲說。

  土蜘蛛不知如何是好。她和莎莉不熟悉，只希望這個小鼠女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隨著一聲尖銳鈴響，火車在軌道上加速啟動，準備穿過贊格斯。

  土蜘蛛緊緊站在莎莉身邊。

  莎莉不需要大喊，只用細小的鳴叫聲來與自己的同類溝通，它們能在2公里外聽到細弱的鼠叫，並從中分辨信息。

  莎莉安撫它們，儘量讓它們安心。

  新家園就在前面。

  火車開到贊格斯西站，門又開了一次，這次上來的是許多機器人。

  它們不停地將貨物搬上列車，在它們之外，贊格斯西站內還有大量旅客，眼巴巴望著這輛突兀出現的列車，渴望能夠搭車離開。

  「車上的人越來越多了呢。」莎莉一邊照顧那些受傷的鼠人一邊說，餘光注意到那些搬運貨物上來的機器人。

  「不，車上一個人也沒有。」土蜘蛛苦笑，「車上只有魔女、鼠人和機器人，沒有人類，人類都在外面的站台上。」

  「那些人都想上車呢。」

  「因為贊格斯現在進入了混亂狀態。」土蜘蛛瞭望著，「誰也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不知道是黑豹會的人會贏，還是軍閥會贏。」

  「公司呢？」莎莉問，「那些大公司會怎麼辦？」

  「恐怕他們也舉棋不定，這事來得太突然了，誰也不知道裡面到底有多少黑幕，誰也不知道，為什麼好端端的，基斯那牢不可摧的統治就遇到了挑戰……」土蜘蛛沉思。

  在西站，機器人們紛紛上車，它們似乎全都聽從賽博妖鬼號令，沉默地將許多貨物裝上列車。

  鼠人們規規矩矩地坐在位置上、或者趴在行李架中間，機器人將大量補給品填滿位於列車尾部的貨運專列，把它們排列整齊，好似它們早就準備好了計劃一樣，一切行動都賞心悅目，有條不紊。

  在贊格斯西站，進站乘車的人們越來越多，他們幾乎每個人都對這輛救命列車指指點點，渴望想要搭車從城市逃走。

  「看那輛火車！」

  「也許我們能買到票上去呢……」

  「機器人在往車上裝貨，這是貨車嗎？」

  「我看到的……是老鼠？」他們絮絮叨叨、交頭接耳。

  這輛列車能夠帶他們逃出生天，然而他們卻無從登車，於是心頭的焦慮反而成倍增長，只能看著商標不同、功能不同的機器人一個個帶著貨物上車。

  也有人嘗試觀察火車頭，掃描到裡面空無一人，完全是自動行駛的智能列車。

  更有人聯繫了列車的母公司，被告知這輛列車已被租借用作特殊業務，金主出資雄厚，他們也懶得干涉。

  上車的入口都站著機器人，不像在阻攔，但又有些嚇人；於是他們只能眼巴巴地看著，渴望著登上列車逃走。

  車上的莎莉能感受到外面站台上人們的焦慮，當她轉頭時她嚇了一跳，至少有兩千多人擠在站台上，他們面目各異、膚色不同，也有的攜家帶口、行李沉重，悉數兩眼發直、嘴唇僵硬地看著這輛列車。

  「他們為什麼這麼急著上車呢？」莎莉不解。

  「等會……好像有消息了。黑豹會的會長奧托萬開始講話了。」土蜘蛛站在狹窄的過道上，手機熒幕上自動彈出全新消息。

  全新的黑豹會會長奧托萬現身。

  新照片上的奧托萬簡直就是一個……金人。

  他的頭髮已經不見了，漆黑皮膚下布滿向外放光的金色紋路。

  他不再穿正裝、打領帶，也不再穿鞋，從頭到腳披掛著閃耀的黃金首飾，包括項鍊、耳釘、唇釘、戒指、腰帶以及腳環。

  從奧托萬的眼中冒出純正的金色光芒，身材也變得格外雄健，原先在廣場上講話的那個奧托萬是個身材敦厚的男人，如今照片上的他卻像個肌肉魁梧的運動員，金屬雕造般的大尺寸腹肌格外醒目。

  只有臉，奧托萬作為黑豹會會長的臉仍然醒目，不過瘦了很多，神情也變得鋒芒畢露，不像原先作為律師時那樣圓滑。

  「他怎麼變成這樣了，」土蜘蛛害怕地說，「難道是他的造型團隊打算讓他走新路線？老鼠妹兒，你也來看看，這傢伙已經有點邪門了。」

  「光是看著照片，我就在他身上看到一種可怕的氣息、一種危險的氣息！」莎莉觀察全新的金人奧托萬。

  不需要用終端機去進入直播現場，因為這座贊格斯西站的廣播系統也開始同步奧托萬的講話。

  「……我尊敬的同胞們，流著共同血液的手足弟兄們，我是伱們的朋友奧托萬。今天，是贊格斯歷史上最有意義的一天。」奧托萬雄渾的聲音在站台上傳開。

  滯留在站台里無處可走的人們神情立刻變化。

  黑人們昂著頭，若有所思，而其他人則越來越緊張。

  「昨天夜裡，黃金之魂向我伸出援手，賦予了我全新的力量；我不是歷史上第一個接觸到真正黃金力量的人，我也正努力嘗試掌握它，我只能告訴你們，我已經用這種力量擊退了軍閥基斯，他的統治在贊格斯已經不復存在！」

  「噢噢——」

  「軍閥基斯被打倒了！」

  「啊！」

  「什麼？」站台上的人們迅速被這個消息所震撼。

  軍閥基斯被打敗了？土蜘蛛難以相信。

  她反覆刷新瀏覽器上的資訊，雖然沒有確切消息，各路小道傳聞滿天飛，但她確實看到基斯的總督府已被黑豹會的人給攻下。

  基斯的手下喋血滿地，屍體被一堆堆地扔出院牆外。

  現在是黑豹會的人占領了贊格斯。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了，土蜘蛛緊張不安地想，還好賽博妖鬼安排了一輛列車，不然老鼠人和她肯定要捲入這裡的危險事態。

  如果再不跑的話，就會被混亂的贊格斯所吞噬。這座城市有近千萬人，任何一點消息都會帶來可怕的連鎖反應。

  「作為黑豹會的會長，全體黑人同胞的保護者、贊格斯新的統治者，我現在宣布贊格斯進入緊急狀態，禁止任何人進入或離開贊格斯，請全體市民留在原位。我將聲明我們生來的權利，採取必要的措施重塑贊格斯的形態。」奧托萬的聲音在全贊格斯範圍內迴蕩，他全新的聲音沉如鐵石。

  全新秩序。

  「什麼？」

  「快走啊——」

  「放我們上去吧！」站台上的人們朝列車猛揮手，最後一個攜帶貨物的機器人已經上了車，但整輛車仍然沒有開走的意思。

  那就意味著他們還有一線希望，也許能在贊格斯被封鎖之前逃走！

  奧托萬斬釘截鐵的聲音還在繼續。

  「為了建立贊格斯的全新黎明，我將建立一個令我的同胞有尊嚴、有財富、有發展機會的新城市。為了達到這個目的，我將堅決地建立一個有史以來最有能力支持贊格斯發展的新政權——屬於黑人的新城邦。我們將回收並集中採礦、工業、建築、造船、交通等關鍵產業，我們還要嚴厲地驅逐海外企業，沒收海外實體在贊格斯的一切資產。所有財富歸於贊格斯人！所有利益歸於我們的人民！讓這些外來侵略者流血吧！」

  土蜘蛛在廣場上聽過奧托萬動人心魄的宣講，而今他變成某種金人後，他的聲音變得更加富有鼓動性。

  站台上的黑人們看向身邊的旅客的神色頓時變了。

  原先他們是因為害怕軍閥基斯的反撲才打算逃走，現在發現是奧托萬反殺了基斯！並且宣布要建立一個屬於他們同胞的新贊格斯。

  這便叫他們起心思了。

  「啊！」

  「他在搶我的包！」

  「救命！」

  「殺人了！」站台上的人群中迅速引發動盪。

  賽博妖鬼會怎麼做？土蜘蛛東張西望著，想得到更多信息。卻發現那些機器人都在看她，仿佛在聽土蜘蛛的指示一樣。

  「我們應該放他們上車——帶他們一起走，那些人留在這裡會被殺的！」莎莉驚慌失措地說。

  「這車上全是機器人和鼠人……」土蜘蛛真不知道又放進來一大堆普通市民會怎麼樣。

  外面的慘叫聲幾乎要把土蜘蛛給逼瘋了，那上千張渴盼的面龐讓她感到不自在。

  這時候，她所有的技能、經驗以及本領都無用武之地，只剩下自己最原始的良知。

  土蜘蛛迅速爬到外面，利用自己的附肢攀到列車頂上，沖站台上的旅客們揮手：「全體登車！」

  他們喜極而泣。

  滯留的旅客們大喊起來，門口的機器人都退開了，給他們讓開道路。土蜘蛛驚異地觀察這一幕，這些來自城市各處的「叛逃」機器人們動作整齊劃一，仿佛全都同屬於一個更高級別的主宰。

  越來越多的人湧上列車，他們看到車上已經拉了1000多頭鼠人時，明顯嚇壞了，但形勢所迫，還是硬著頭皮擠進去，跟這些外形怪異的鼠族坐同一輛火車逃亡。

  「這裡很寬敞！快上來吧！」

  「快走吧！這些尼格都瘋了！」

  「哇啊！小心！」

  「不要掉到縫隙里去了！」

  「還我的包！」

  「搶劫犯！」

  「打他！」旅客們亂鬨鬨的，一邊要上車，一邊要對抗身邊兇狠的襲擊者。

  土蜘蛛站在列車頂上，不停地雙手噴出蛛絲，用高黏蛛絲反擊那些行兇的黑人，把他們統統定在地上。

  她自己也從未發現原來自己的魔力這麼強勁。

  超大量的蛛絲直接把一個持刀行兇的魁梧暴徒固定在了地上，他服過誘變劑的突變身體仍然動彈不得。

  什麼……蜘蛛魔力還是挺猛的麼——在十分鐘裡，她單槍匹馬乾掉了30多個頭腦不清醒的黑人，在站台上留下一大片蜘蛛網痕，叫他們休要惹是生非。

  城市到處都在傳來槍聲，恐怕各處都在搶劫、殺人、放火。

  奧托萬下達了那樣的命令後，贊格斯積憤已久的人們絕不會善罷甘休，肯定要開始瘋狂搶奪並占領企業資產，無數人將變成刀下亡魂。

  土蜘蛛從頭巡邏到尾，確保站台上這批人都安全上了車。

  她在列車頂端爬來爬去，發現賽博妖鬼提供的這輛火車真是大，此刻在這麼高的地方，才看到它至少有22節車廂，運載著貨物、補給品和流亡者。

  「該走了！」土蜘蛛朝下面大喊，「現在我們出發吧！」

  她意識到自己不知何時已經擔負了重大的責任。而這種感覺帶來的更多是心滿意足，而非壓力。這幾天經過這麼多事，她的膽量成倍增長，勇氣勃發，感覺自己是完全改頭換面了。

  列車啟動後，她幻想自己是什麼守衛重大財寶的衛士，她攀附在車廂側面，故意沿著玻璃走動，留意車窗內那幾百張面孔注意到自己時的神情變化。

  列車距離市區的硝煙越來越遠。

  人類旅客們度過一開始的慌亂，開始審視身邊這些略帶憂鬱情緒的「鼠頭怪物」們。見它們格外平靜、不想惹事，於是人類旅客的緊張情緒才有所緩解。

  它們甚至比人類還安靜，而且它們的注意力不在人類身上，只是齊齊看著窗外越來越廣闊的荒野，仿佛那便是它們的最高嚮往。

  遠離罪惡之城贊格斯，列車沿著貨運軌道離開都會，沿途的風景變成灼熱的草原、大峽谷、荒漠以及稀疏樹林。

  「這裡就是我們新家？在熱樹洲，無邊無際的草原、無邊無際的曠野，幾百平方公里的無人區里……建立一個供我們藏身、供我族人與世無爭地生存的地方……」莎莉面對窗戶囈語。

  鼠人、人類和機器人就這樣擠在一輛火車裡撤出贊格斯，逃離屠宰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