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消息完全震撼了她們。

  「什麼？等會，已經到一天了？我們怎麼不知道？我們出發的時候，大蛇號明明還停在上京灣啊。」淺夢不解。

  「等會——今天幾號！」陸鏡同樣錯愕。

  「7月31日。」醫護人員用懷疑的語氣說。

  「時空錯亂了！我們是28號來的，中間的2天被跳過了。」陸鏡嚇一跳。

  「不對不對！7月沒有31日！7月31日被大河女神偷走了，變成了7月0日！」淺夢一急眼就會復讀。

  「7月一直有31日啊。」醫護人員用一種理所應當的語氣說。

  「等會，等會！我搞糊塗了……」淺夢轉頭看陸鏡她們。

  「怎麼？7月和8月都只有30天啊。到底誰搞錯了？」陸鏡皺眉。

  「對，7月只有30天。」躺地上的凜音也急了，雖然傷還沒復原，可還是忍不住強調，「你們都忘了嗎……檔案里的數據也都沒有31號的記錄啊……日曆……」

  「7月一直都有31天。」醫護人員強調。

  「那就當做有吧。」陸鏡放棄了。

  「不、不……」凜音氣得傷口都快裂開了，「7月只有30天！」

  「對了……」淺夢回過神來，「一定是因為我們打敗了大河女神。」

  她想到之前的狀況。

  當法洛莎的弒神劍氣呼嘯斬出的時候，整個異常點都被打碎了，金色的時間力量向外飛灑，似乎是把錯亂的時間又還給了這個世界。

  這樣一來，整個世界又平白恢復了1天的歷史。

  當淺夢回憶去年7月31日的時候，她終於模糊記起來自己那天做過什麼了，她在虛擬倉里待了一天。

  「原來如此，現在恢復正常了。」淺夢回過味來，「之前確實有7月31日，但大河女神把那一天所有人的回憶都收走了，於是所有人都忘記了31號這回事，但實際上，我們在31號也做著正常的事情，只是事後全忘了而已。因此我們的日曆也沒有31號，所有人與這一天有關的記憶都消失了！連科學家和物理學家都察覺不到這種顯而易見的變化！這就是大河女神的力量啊……完全覆蓋了人對自然規律的認識，還讓我們自己圓上漏洞。」

  隨著大河女神力量進一步散去，她們的認知也逐漸被修正過來，相信世界有364天。

  「所以我們拯救了31日，我們給所有人的暑假多了1天，能夠記起來的1天，這個世界變成了364天。」陸鏡高興地說。

  「但沒有人會感激我們！怎麼會這樣啊！我們讓所有人的暑假都多了鮮活的一天，但沒有人感激我們！因為他們覺得理所應當！」淺夢真是哭笑不得。

  「我們想辦法再擊敗大河女神一次，就能把8月31日也救回來，這個世界會變成365天！」陸鏡越想越興奮。

  「可是……我們下個月就會受到這種影響，到8月30號之後，有24小時我們是完全記不得做過了什麼事情的！這也太可怕了！」淺夢回過未來。

  「沒辦法……」陸鏡搖搖頭，這是一名遠古神秘者對世界規則的統治和修正，她們沒法向一條規則或者一種定律置氣。

  無論如何，經過這次重創後，大河女神至少要再等幾十年甚至幾個世紀才有機會回到這個世界上來了。

  淺夢轉過頭，看到覓影她們已經往城市的方向走去。

  「這麼快就回去了，覓影？」淺夢招手。

  「抓叛徒。」覓影已經收到嘉龍坡的消息，朧月增助破誓反叛，成為了必須被追殺和根絕的對象，整座嘉龍坡已經戒嚴。

  「是……該把朧月增助幹掉了。」陸鏡也收到消息。

  她抬頭，看到大河女神巨大的手臂已被穿梭機用高強度鋼索綁住，向高空抬去，裝上大蛇號，準備運回北部列島，作為他們最重要的戰利品。

  有這條胳膊，法洛莎大人應該也會從夢中醒來吧。

  暴雨還在持續不斷。

  這場雨將持續下到8月10日，金蟬之河繼續漲水，而且比往年漲潮的幅度都要更高，似乎大河本身也在哀悼女神的嚴重受傷。

  一整部分肢體被卸下，對她來說恐怕是自誕生以來的最大損失。

  大河女神之戰結束後，相關的新聞也在嘉龍坡城市中傳開，令市民感到振奮。

  這幾天，他們都深受末日說的困擾，許多大河從者的密探都在暗中散播恐慌，聲稱大河女神將降臨，所有人唯一的出路就是進行奉獻，滋養大河女神的力量，否則就會遭到毀滅。

  然而大河女神的復甦儀式卻被企業干涉軍打斷了！

  雖然為了爭奪大河女神的殘肢斷臂，事後他們發生了些齟齬，但總體上達到了最好的結局，絕大部分普通人的性命得以保全，他們可以繼續過日子，維持生活的安穩。

  大蛇號在運貨之後，又開回嘉龍坡。

  狹長先進的高速空艦很有威懾力，從外觀上看極有視覺震撼效果。

  尤其是在夜間，每當人們抬頭，除去烏雲和暴雨之外，看到的就是閃著亮白燈光和鮮紅警示燈的巨大艦體，這便在人們心中鑄起無形的秩序感，令他們潛意識中不敢再尋釁滋事。

  無論做什麼，都會預先考量是否會引來空艦的雷霆之威。

  朧月增助也是一樣，他每當抬頭就會看到大蛇號投下陰影，蓋住了他周身。

  8月3號晚上，他坐進一輛無人計程車，身後背著一個簡陋的迷彩越野包，他看起來格外蒼白和虛弱，不過還是跟過去一樣，保持著一絲不苟的沉默。

  大雨落在附近的街道和建築上，雨太大了，像高低錯落的鼓聲敲擊他的耳膜。

  抬眼望去，黑暗的低矮陋巷背後便是燈光璀璨的嘉龍坡核心城區，高聳入雲的酒店和商廈幾乎能摸到空艦的高度，從窗戶背後透出耀眼強光，照得鄰近街區明如白晝，那裡夜夜笙歌，精彩永不落幕。

  自從在嘉龍坡東躲XZ，朧月增助已經好久沒回到亮光下了，他看著這一幕，完全走神，直到被電子提示音給驚醒。

  「嘉龍坡特快出租公司為您服務。先生，請問您想去哪？」

  「往前開50米。」朧月增助按了按額頭。

  計程車向前開了一段，停下，他打開車門，看了一會那片空地。

  老詩人本該出現。

  他留下密碼讓老詩人在此見面，如果他沒出現，說明城市的情況太過危險，老詩人不便露面。

  現在老詩人果真沒有現身，說明情況太差太差了。

  好在哪怕最不濟的情況下，老詩人在公司聯盟也有備份的意識檔案和克隆肉身，老詩人無論如何都能復活。

  只是朧月增助完全成了孤軍。

  手上竊來的葉子的終端機越來越燙手，朧月增助用信號屏蔽裝置阻止了它的定位模塊，但老詩人無法露面，他拿著這個也沒有用處。

  航空港被封鎖，海灣被軍艦看守，陸路的話，至少要走200公里才能到其他公司聯盟的據點。

  無路可走，作為破誓者，他被所有自然力量所敵視，一旦離開城市就會被叢林絞殺。

  森林之主的誓約如此強大，無人在背叛後又能生還。

  不只郊外荒野森林充滿殺意，朧月增助在城裡也過著難堪的匿蹤生活，老鼠們竊竊私語，暴露他的蹤跡，狂風幾乎要吹走他的靈魂，暴雨會損害他的皮膚。

  當他在積水的地方行走，他會感覺被水給束縛了雙腳，根本無法正常行步。

  破誓者命不久矣。朧月增助明白過來。

  朧月增助沉默地思考了一會，他索性走下車門，進入深巷當中。

  他在迷宮般的巷弄里漫無目的地走了十幾分鐘，最後在一家賣便宜咖啡的深夜小店中停下，在這裡買了咖啡，喝了一口，緩解壓力。

  為了測試自己有多麼招自然敵視，他買了很多貓糧，拿去餵巷子裡的流浪貓，它們有幾十隻，群居在垃圾箱上避雨。

  他用貓糧餵它們，流浪貓吃掉貓糧，還啃掉朧月增助一根指頭。

  自己還真是……絕路了。

  雨已經大到許多地方徹底被淹沒，朧月增助轉頭看到雨水積成的浪潮呼嘯湧來，簡直像陸地上的大浪。

  「這輩子沒見過那麼嚇人的東西……」一台坐在門檻上的機械體說。

  「它是來找我的。」朧月增助起身，刷過卡付錢，然後朝喧鬧的街道走去。

  他進入商業街後，飛涌過來的雨潮在巷口踟躕不進。

  朧月增助站在水泥過道上，轉頭看向那片鼓盪不絕的浪潮，又看向懸置在高處的攝像頭，它已經轉到朧月增助的方向。

  跑是沒問題的，不過朧月增助已經打算好好休息了。

  他沿著街道漫步。

  朧月增助看了眼自己的現金卡，裡面還剩7.8萬，他來到一處交易機，把這筆錢捐給一家上京專門製作英雄動漫的工作室，紀念那些形象對自己的積極作用。

  餘下時間裡，他坐在沒雨的地方聽音樂。

  幾分鐘後他聽到狗吠聲，轉頭看到雪球從一座公園中跑出來，後面跟著像暗影一樣的覓影。追兵已至，她們已經跟蹤朧月增助很長時間。

  自己被發現了。朧月增助把迷彩包放在地上，老詩人無法按期到來，這終端機只會成為自己的累贅，而自己也只能找個合適的墓地了。

  緊接著，他向港區不緊不慢地跑去。

  雪球穿過街道，它叼起迷彩包的袋子，把帶子繞過頭頂然後拖走。

  「汪！」它沖覓影叫。

  「我去追他。」覓影披著雨衣穿過大雨，一路追趕朧月增助。

  他仿佛是在嘲諷覓影，好幾次都能隨意離開，但卻故意在幾個節點放慢腳步，讓覓影有機會跟上自己。

  朧月增助最後在修長的碼頭上停下。

  他在寒冷的空氣中轉頭望向遠處。

  嘉龍坡用於防止偷渡客的巨型反登陸工件還陳列在海波當中，承受著海浪的反覆撞擊，探照燈放出巨大的白色光圈，在海面上掃來掃去，令人緊張不安，邊緣區域分布著檢查站、電幕和公示牌，阻止莫名其妙的人進出。

  「你也看到了，你被困在這裡，伱死定了！」覓影拔出離子劍「影殺」。

  朧月增助抬頭，鮮血從他臉上流出。

  覓影這才看到，自從朧月增助進入雨中，他的身上就開始流血，仿佛天上落下的是千萬把刀片，而非水滴。

  「這場雨要下到8月10號。」朧月增助說。

  「你快死了。」覓影看到朧月增助失意的樣子。

  「現在連空氣都成了我的敵人，苦澀，帶毒。」朧月增助聲音沙啞。

  「還好我不用呼吸。」覓影說，「你是可恥的叛徒，你該有這種下場，背叛誓約的代價就是如此之高。」

  「我只忠於人類，永遠。」朧月增助轉頭面向大海。

  狂風切割他的臉頰，暴雨侵蝕他的身體，海水等待帶走他的性命。

  「這樣下去你會被摧毀的。你可以投降，然後在收容所中度過餘生，我們會設計一個與自然環境隔絕的收容設施。」覓影一步步走向朧月增助。生擒這傢伙也很有價值。

  「我的壽命本來也不到一年了，凡人要成為正義的夥伴也是很辛苦的。」朧月增助抬眼望向宏偉的城市。

  他眼裡滿溢著色彩，真美。人類在這一百年裡完成了魔女們幾千年都沒完成的技術進步，現在一年生產出來的物質總量等於過去數千年之和。

  珍貴的文明成就與高尚的人類精神，盡皆凝結在他面前的奪目華光中。

  「看啊，這一切都要被新的神和更強大的魔女占為己有了。」朧月增助指著前方的光芒。

  覓影轉頭看城市之光，嘉龍坡確實好看。

  「我們的魔女很強大。」覓影知道法洛莎非常非常強，而且已經到了覺醒的臨界點。

  「我已經無力去阻止這種事發生了，魔女的靴子會踩在人類的臉上，許多人會心甘情願地接受這種結局。」

  「你是公司聯盟的人，你是鬼武者！」覓影反應過來。

  「事到如今已成定局。你們有意無意的努力滋養出了一個不容違逆的最高權威，把我們的命運交給了一個遠古魔女。」朧月增助盤腿坐在地上。

  血流的太多。

  隨著他的背誓，整個自然環境都成了他的敵人。朧月增助的皮膚已經被雨水侵蝕，自然界以其最嚴酷的方式懲治破誓者。

  「你害死了細田義行，你就是個王八蛋。安心走吧，而我會繼續抵抗神秘怪物，保護人類並伸張正義。」覓影走到朧月增助面前。

  「你無法抵抗遠古魔女。」

  「她已經不是遠古魔女，她是賽博時代的魔女。」覓影說。

  朧月增助緘口不言。

  碼頭邊，大海不斷翻湧，浪潮升起，準備拖走朧月增助的身心與靈魂。

  「它要殺死你了。」覓影看著周圍不斷升高的海水，森林之主調遣自然來追獵他，所有背叛者都得死。

  「是的，而人最後的權利就是處理自己的生命。」朧月增助說，他看著自己的刀。

  隨後，他將武士刀捅進自己的腹部，再橫向割開。

  「動手吧。」朧月增助喃喃道。

  她揮下「影殺」，離子焰浪划過冷風，朧月增助人頭落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