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3章 龍之蛋

  生產是不便之事,桐野憐世將徐煬請走,自己也緊守門戶,免得他人打攪。

  微十月獨自伏在密室當中,長尾繞身,她只感腹中鼓脹,卵吸足了生命活力,濃郁的死亡氣息與之交匯,篡變成一種更加玄秘的力量,連微十月也無法仔細辨別。

  皓月、死亡呼吸、驕陽、人理,四種足以支撐塵世聳立的偉大力量交匯在同一枚龍卵當中。微十月有時擔心自己是否無法順利將這枚卵產下。

  只是時候仍然到了,她發出刺耳的鳴叫,承受著難當的劇痛與暈眩感,將一枚巨卵緩緩誕下。

  前所未有的擴張令微十月苦痛不已,卵殼像在燃燒一樣倍具溫度。

  當這枚卵初遇外部世界的空氣時,整片密室變得比之前更加黑暗,已非尋常光亮所能驅散。

  桐野憐世站在屋外,轉頭望向不祥的天色。除月面龍族一支外,龍類在大地之上已絕種無疑,如今微十月卻在此誕下全新後裔,這一幕將成為歷史上的宏偉刻痕,桐野憐世萬沒想到自己在死前還能有幸見證如此事件。

  緊接著,微十月發出一聲長嘯,仿佛卸下莫大重擔。

  桐野憐世迫不及待地打開密室門扉,黑暗死寂之力向外呼嘯卷流,她幾乎感到自己的生命力被瞬間抽走。

  「你不該開門。」微十月緩緩起身,沉靜而堅決地守護在自己剛誕下的漆黑龍卵旁邊。

  「妾身本也是將死之人,倒是這初見龍裔的驚喜,令妾身倍感掛懷,不願錯過。」桐野憐世往密室深處行走,照顧微十月多日,她早已將自己當成這枚龍卵十分之一的養母。

  龍卵出世,它高達2米,外殼包裹深紫黏液,散發出腥臭氣息,看上去完全像個腐朽的死亡之卵,但桐野憐世仔細觀察,便看見卵殼底下交織著月白、黃金與蒼灰三種色澤的刻痕,支撐著內部幼龍繼續生長。

  「你做到了。」桐野憐世試圖伸手觸碰那枚卵,但微十月已經把尾巴移過來,居高臨下,幾乎隨時都會將她貫穿或者掃飛。

  「它很脆弱。我的姐姐們花至少2~5年的時間來孵卵,我也要精心照料,直到幼龍有能力破殼而生。」微十月環繞著蛋緩緩行走。

  「它的存在是異類。」桐野憐世不禁想到這一命定之題。

  實際上,微十月那時抽出的簽名為「虹之別」。

  並非大吉之簽,也非大凶之兆。

  以桐野憐世的學識來進行解讀,「虹」即萬千色彩,有歡樂之題,也有誓約的象徵。所謂「虹之別」,亦即說是,這條幼龍終身將與眾彩無緣,唯有孤獨暗影相伴,與所有色彩隔絕。

  微十月見桐野憐世的態度,雖不知詳情,但也感到一絲淡淡惆悵。

  「凡龍皆壽,它將找明自己道路,跨過所有阻礙。」微十月挺身直立。

  「它所遇到的第一個阻礙就是……它的存在污染了整座常櫻神社,妾身有必要在三日內將您與您的龍卵請離,然後祓除邪祟,恢復神社的純淨。」桐野憐世用輕柔但不失嚴肅的聲音作出警告。

  「我會帶它到適合孵卵的僻靜之所去,也許在海濱的一處懸崖上築巢,就像所有龍會做的那樣——占領一個巨大的山洞。」微十月發出嘶啞的吼聲,已經做好了磨利爪子的準備。

  城市生活對一條龍,或者龍的家庭來說還是太狹窄了。

  「那便好。」桐野憐世緩緩點頭。

  如果微十月帶著蛋賴著不走,常櫻神社用不了多久就會變成死氣沉沉的大墓地。微十月表面上是平凡生靈,實質上必然偷偷修行了死靈邪術,否則不可能懷著如此濃重的死鬱氣息。她能在經歷過那麼多激烈戰鬥後全身而退,想必也是死靈術之功。

  微十月的目光落在巨卵之上,卵裡面還是一團不能動彈的未形之物,她能想到孩子如何混合了微十月的龍之血和徐煬的活力,二者將緊密結合,孕育幼龍,它將在蛋內漸漸茁壯成形,直到有能力一頭撞破龍蛋,爬躍而出。

  假以時日它還能夠飛行、狩獵,一想到這美妙前景,微十月那凜然如鋼的心都有些柔化了。如果事實證明徐煬的子種足夠強勁,微十月以後還有許多蛋要下。

  「謝謝你。」微十月也感謝桐野憐世的一切援助。

  桐野憐世精通各種各樣在北部列島通行的神秘學知識,無論法洛莎在不在,所有難題都是請教桐野憐世最好,更難得可貴的是她精通秘文,所以很多消息也可以跟她交換。

  「妾身還好奇一件事。徐煬的『資源』會怎麼影響到這條龍的狀態?它會像人一樣嗎?」桐野憐世觀察著這枚卵。

  「龍的血統會蓋過一切,它必然雄壯健美、鱗片如鋼、龍炎滾滾、雙翼暴展幾同陰雲蔽日。但它也將浸徹人之血統,故而當它化為人形,必黑髮黑眸,有如其父,當其繼續與人共同繁衍,龍之血也會漸趨稀釋,有雙翼退化、龍角缺失之憂。」微十月娓娓道來。

  「想好名字了嗎?」桐野憐世想到一個最重要的話題。

  「一條龍會自己找到名字。我的名字也是我自己起的。」微十月目光幽幽,落在那枚外貌邪祟的死靈龍卵上。

  巫妖龍,暗影王子,適格者,陰暗之路的統治者,隔絕世界之龍,吞噬黑暗的邪龍。微十月渴盼看到它長大,並且統治它將肆意翱翔的那片天空。

  桐野憐世往後退,將密室門關上。微十月也許會花好幾年在這條幼龍上,但那根本算不上什麼,作為長生種,微十月至少還有2000~3000年可以生活,塵世一切對她來說都是生命中轉瞬即逝的光影。相較之下,人類和魔女就像朝露般易逝了。

  ……

  徐煬回到尼斯托總部後,在他的工作室裡面待著。

  杜遷遷前來找他。

  「微十月呢?」杜遷遷穿著一件非常樸素的黑色襯衫,看上去就像再普通不過的少女一樣。

  徐煬發現她現在衣裝簡單,卻比之前全身珠光寶氣、高品傍身的時候順眼許多。

  「她不希望被人發現,也許要一段時間。」徐煬解釋。

  「也許是我把她推開了。」杜遷遷感到彷徨,「也許是我們一開始就從不合適。」

  「過去真的有愛嗎?」

  「渴慕?利用?順從?什麼都有。」杜遷遷臉上浮現出虛弱的表情。

  她沉默了一會。

  「也許冷靜一點對我們來說都好。」杜遷遷看著地面,自言自語。

  「你的衣服變了。」

  「不只是衣服,還有……房子和車,我都賣了,墊了錢投到她的工作室,維持她的粉絲圈,這樣她即便長期不對外活動,人氣也不會降得很快,我……我還打理著她的社交媒體。我……」杜遷遷說著說著就要哭了。

  自從微十月離開杜遷遷的一瞬間,杜遷遷就又變回了過去徐煬更為熟悉的那個樣子。她在所有的事情中受傷和遇到麻煩,每次出任務不是撞一下就是挨一刀。愁容在杜遷遷臉上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記,她知道自己已失去重要之人,而重聚之日遙遙無期,悲哀繞身而上,化作淚花不絕。

  「也許你又能回到以前的生活狀態……出任務,而不是數錢。」徐煬告訴她。

  「我還能做什麼?」杜遷遷淚眼模糊地抬頭。

  「去嘉龍坡一趟,我們要組織一支隊伍潛入那裡,援救目前尚毫無音信的A40跟黃蜂。」徐煬點頭。A40會這麼長時間不回信,真是非常少見。

  「我應該能做到。」杜遷遷回憶起她的變形魔力,真的是好久、好久沒有施展了,久到她幾乎都忘了自己是一名魔女。

  「還有微十月——不用害怕,微十月是一條龍,所以她也有貪歡享樂,性情乖僻的一面,就像所有其他龍一樣。所以她未來也可能忽然回心轉意,就在轉瞬間,又決定回頭找你。」

  「我知道了。」杜遷遷心裡有了定計,她擦去淚水,快步離開工作間。

  凜音從旁邊的房間繞出來,雙手背在身後。

  「所以她們鬧掰了?」她好奇不已。

  「很複雜。」徐煬只能這樣總結,「雖然很奇怪,但一切都還有變好的可能……」

  「人總會在生命中的某一刻干傻事。」凜音故作老成。

  「走吧。」徐煬起身,「你已經完成了我交給你的所有使命,到你最後一課的時候了,經過這最後的訓練,你將掌握希利斯之海的所有內容,真正成為一名希利斯之海的掌控者。」

  凜音聞言,更是驚喜萬分。

  「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