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8章 雙簧唱戲
「誰?誰會這麼大膽?!」
眾人伸長脖子,一臉急不可耐,那模樣像極了一群食骨知髓的老嫖客遇見了初出茅廬的新雛兒。
其實這些事情嚴格起來,跟他們沒有半毛錢關係。
就算是盧閥被滅,那也有新東林黨內的高個子去撐住遼東的天。
如果有一天真會殃及到他們,那儒序恐怕也離滅亡的不遠了。
所以此刻這些官員顯露出來的焦急和憤怒,不過都是好奇罷了。
「是誰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盧閥事後抓到的活口之中,絕大部分都是佛序的人。」
鄭繼之緩緩解開謎底:「而且從序列能力特點來看,大概率應該是少林的人。」
「嘶」
倒吸冷氣的聲音此起彼伏。
不管之前他們是如何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此刻都是一片實打實的肉跳心驚。
「那些禿驢.為什麼要這麼做?」
「你們忘了當年盧家是從誰手裡搶來的遼東?」
鄭繼之冷笑道:「這也是武當在『天下分武』後,被自己人兔死狗烹,要不然我覺得那些活口裡要多上不少牛鼻子。」
「不對勁啊,大人。卑職覺得,如果少林那群和尚當真是失心瘋要報復當年的仇,為什麼之前要忍那麼多年,偏偏選在這種時候突然暴起?再者說,以少林的實力,想要突襲拿下盧家的難度應該不大吧?怎麼會半途而廢,甚至扔下那麼多人證給我們?這種手段是不是有些太蹩腳了?」
有頭腦靈活的官員分析道:「而且現如今的大勢是三教鼎立,把持帝國內絕大部分的人口基本盤,坐看九流紛爭。佛序就算想跟我們儒序掀桌,起碼也該找個幫手才是啊。他們撇開道序單獨招惹我們,而且一上來就下這麼狠的手,不符合那群禿驢的一貫風格啊。」
「能想到這些,你也算是不錯了。」
鄭繼之笑了笑,話鋒卻突然一轉,沉聲道:「不過現在的大勢,已經不是你所說的『三足鼎立』,而是我們的首輔大人想要一家獨大!」
此話一出,眾人突然感覺密室內的氣溫陡降,有陣陣冷意縈繞全身。
一個個噤若寒蟬,根本不敢接話。
在整個儒序之中,只要是稍微有些官位和實力的人,都知道這場新政背後的真相是什麼。
但敢像鄭繼之這樣當著這麼多人堂而皇之擺到明面上來的人,還是不多。
「我們儒序想要晉升,無外乎就是兩點,一是權,另一個是名。」
鄭繼之坐正身體,雙臂抬起,五指張開,如同分抓『權』『名』二字。
「天下分武之後,我們成功贏得了朝堂權柄,除了一些用來拉攏九流中人的位置外,其他的官帽盡在我們掌握,予取予求,不必看他人眼色。」
「按理來說,現如今『權』我們已經有了,不用再考慮。但佛道兩家信仰販子的崛起,卻竊取了我們的民心!甚至那些如同雨後春筍般一個接一個冒出來的道觀佛寺,就像是一個個國中之國,高牆深築,壁壘厚重。西番地區,便是這些『國中之國』的典型!」
「天下不歸心,這『權』便不夠重。」
鄭繼之右手五指合攏成拳頭,轉眸看向虛張的左手。
「『名』也是一個道理。誰要是能讓天下歸心,結束帝國亂相,讓億萬百姓的耳朵只能聽見我們儒序一家的聲音,那就是最大的名!」
鄭繼之雙拳緊握,神情激昂。
「只要能做到這兩點,那他便是在世聖人,可以跟三教九流先祖並駕齊驅的序一!」
「所以不管遼東的事情是假報仇,還是真陷害,這口黑鍋現在已經遞到了少林的手中,如果他不想舉起來,那就要看佛序內部找誰來幫他接手了。依我看,那些不服管教,自立一方的番傳佛序可能性最大。」
長篇大論的鄭繼之,抓起桌上的酒瓶一飲而盡,姿態豪放不羈。
「不過無論最終是誰來舉起這口黑鍋,接下來的新政一定會從佛序的身上開始割肉。」
密室內一片死寂,只有鄭繼之舉杯痛飲的咕隆聲清晰可聞。
「大人.」
良久之後,才有人試探著開口:「這些消息,是不是從劉少爺那邊.」
「怎麼?」
鄭繼之不置可否,只是挑著眼睛睥睨眾人,嗤笑道:「怕了?」
這句話是鄭繼之明知故問。
這些人當然會怕。
無他,神仙打架,殃及池魚。
如果真是儒佛兩家開始動手,那這天可能真要砸到他們這些小家族的身上了。
不過他們不怕,自己今天這番唇舌豈不是白費?
「大人您也知道,我們這些人不過都是些小門小戶,十幾代人嘔心瀝血,才讓我們有資格進入大人您的視線。原本準備享受幾天安逸日子,沒想到卻會遇上這麼的驚變,實在是怎麼能不怕?」
一名兩鬢見白的老官吏唉聲嘆氣,臉上一片愁雲慘澹。
只見他長身而起,對著鄭繼之拱手一拜:「如果真到了那一步,祈求大人您能夠念在我們這些人多年來盡心盡力為您做事,庇護我們全族老小啊。」
「老胡,你這是幹什麼,快起來!」鄭繼之喝道。
「求大人垂憐,庇護卑職全族。」
其餘官員後知後覺,紛紛跟著起身,對著鄭繼之拱手就拜。
坐北朝南的主位上,鄭繼之看著面前黑壓壓一片人頭,心頭的得意早已經壓制不住,臉上表情卻肅穆凝重。
「哎,你們真是.,難道本官在你們眼中,是那種會看著你們被人毀家滅戶而袖手旁觀的無情無義之人嗎?」
「卑職們當然知道大人重情重義,絕對不會見死不救。但這次事起如巨浪滔天,我們心中實在是不踏實啊。我們這群人里,就屬卑職年紀最大,他們是怕冒犯大人您,所以不敢開口,但卑職更在乎家族安危,所以我今天就豁出去了。」
說出這話的人,又是那名被叫做『老胡』的官員。
「卑職斗膽求大人您能明示,該怎麼做才能保住卑職家族安全。」
「老胡你真是.」
鄭繼之一臉無奈,從沙發中站起身來。
「不過老胡伱說的,確實也是實話。我鄭繼之不過只是一個二等門閥的閥主,要想保住你們諸位,恐怕也是有心無力.」
「求大人垂憐!」
老胡一聲淒嚎,雙膝一軟,竟就要往地上砸去。
鄭繼之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攙住對方,嘆了口氣道:「老胡你別這樣,你就算把這塊地磕碎,難道就能讓我鄭繼之憑空生出這登天之能?」
「大人您不能,但是劉家能啊。您是劉典少爺的親娘舅,我們都知道你們舅侄情深,只要您開口,劉典少爺一定不會拒絕。如果您願意為卑職求來劉家的庇護,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卑職也甘之如飴!」
「這」鄭繼之面露難色,抬眼環顧眾人。
能站在這裡的,無一例外都是聰明人。
就算他們在做從序者上天份不高,但在如何做人上,卻早已經洞悉其中三味。
這場雙簧唱到這裡,他們怎麼可能還不明白鄭繼之的意圖。
但其中厲害關係,鄭繼之已經替他們剖析的清清楚楚。
是棄車保帥,還是貪財丟命,該如何選擇一目了然。
「卑職甘之如飴!」
呼聲四起。
鄭繼之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行吧,我幫你們向典兒求求情,但他如今也不是劉家的主人,這件事能不能成,就只能看你們的造化了。」
「只要您願意幫手,卑職便已經感激不盡了。」老胡感激涕零。
得,看來還要給鄭繼之也備上一份厚禮。
眾人達成一致之後,接下里便是賓盡主歡的融洽場面。
觥籌交錯,一眾官員不斷恭維著鄭繼之和並不在此的劉典。
一個個信誓旦旦的表明接任劉閥閥主位置的人,一定會是這次在新政中大放異彩的劉典。
等到劉典上位,屆時這戶部尚書的位置,那就是鄭繼之的囊中之物,破四進三,帶領鄭氏成為一等門閥指日可待。
到時候他們一定會像現在一樣,繼續以鄭閥馬首是瞻,忠貞不二。
甚至有人嚷嚷著,說自己安插在墨序的眼線稟報,這幾天秦淮河地龍站發生的慘案,就是那名叫李鈞的逃匪幹的。
回頭他就把這個跳樑小丑抓過來,就當是為劉典少爺送上一份小小的薄禮。
「既然都說了是跳樑小丑了,又何必去管?在本大人看來,這個李鈞不過就是個虛偽小人,就連報仇也只敢挑墨序這種柿子挑軟的捏,做的事情不過是想為自己贏一個仗義的名聲,難道還真有人願意為一個死人報仇?就等他跟墨序的去狗咬狗吧。」
酒意上頭的鄭繼之滿不在乎的擺了擺手,一臉不屑。
「一件單衣一口氣,一把快刀一股義的年代已經過去了,現在是我們儒序立規矩的時候,還輪不到他一個武序來撒野!」
眾人哄堂大笑間,鄭繼之突然感覺腳下傳來類似碰撞的異樣,下意識低頭去看。
只見一張扭曲猙獰的臉仰面朝上,瞪大的眼睛直勾勾盯著自己。
「人頭?!」
鄭繼之的臉色瞬間由紅轉青再轉白,竟和地上那張臉一般無二。
分不清誰是活人,誰是死人。
「是誰?!」
慌亂的視線沿著人頭滾出來的猩紅血徑看去,就見一桿長槍裹挾瘮人惡嘯,飛襲而來!
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