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飆演技

  第115章 飆演技

  啪。

  一隻皂靴踩進污水坑中,濺起大片渾濁的水點。

  腳步聲迴蕩在這條寂靜的巷道,驚醒了一個個寄居在這裡的生物。

  窸窸窣窣的躁動聲中,一隻渾身遍布傷痕,卻異常壯碩的野貓呲著牙齒,從拾荒乞丐的頭頂跳過。

  一人一貓幾乎同時抬起眼眸看向這位不速之客。

  在這個年月,敢穿武服佩長刀的人,恐怕都不是什麼好惹的角色。

  乞丐明白這不是自己能夠搶劫的人物,那野貓自然也沒有宵夜可吃。

  人和貓又不約而同的挪開了眼睛,手腳並用,匍匐在泛著腥臭味的油膩地面上爬了出去。

  動作難看,速度卻奇快無比。

  夜幕之下,人和動物之間的區別已經接近於無。

  如果說成都縣是一具活力澎湃的鮮活肉體,那各條主街是維持生命的動脈,這種骯髒逼仄的巷道則是遍布血栓的毛細血管。

  管網錯綜複雜,主要功能就是藏污納垢,維持城市表面上的繁華。

  說的直白一點,這裡是秩序之下的荒蠻地帶,十分適合殺人。

  也極其適合被殺。

  「怎麼會選這麼個地兒見面?」

  巷道的盡頭,一座肉山堵在這裡。

  余寇兩手捻起袍腳,生怕沾染到周圍的污穢。

  對於這位出身嬌貴的道爺來說,偶爾去連鎖精舍給那些貪妄成仙的凡夫俗子講道『售課』,已經是世間最艱苦的事情了。

  哪怕是披上了那一身飛魚服,他也從沒有想過要來這種地方。

  月光從巷道上空的一線天穹透射進來,撕碎黑暗,露出李鈞那張稜角分明的臉。

  「回稟大人,小人選這個地方也是被逼無奈。」

  「現在顧邕沒了,蜀道物流群龍無首,明里暗裡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正在盯著我,想要拿住我的把柄拉我下水。小人也是費盡心思才找到機會來見您,還請大人您見諒。」

  余寇嗤笑一聲,「你在教坊司花天酒地也算費盡心思?那頭牌被快被你拆散架了吧?」

  「藏拙自污罷了,這點細微的小把戲怎麼可能瞞的過大人的慧眼。」

  面對李鈞拙劣的馬屁技術,余寇輕笑著抬手在鼻尖揮了揮。

  這位錦衣衛總旗沒有繼續拘泥這些細枝末節,直接切入重點,「我讓你收集的東西,帶來了嗎?」

  「要是沒辦好小人怎麼敢打擾大人。」

  李鈞從懷中拿出那份記載著顧家行賄的電子卷宗,交給了余寇。

  「這裡面記載了舉薦以來蜀道物流經手的所有清貴玩物,大部分都是孝敬給了那位吏部考功司掌固馮黃。」

  余寇低頭瀏覽著卷宗內容,片刻後不禁冷笑,「這位馮大人官位不高,品味倒是不低。這些可都是市面上見不到的好東西啊。」

  李鈞側耳聽著巷內的動靜,四周依舊是一片寂靜。

  人還沒來?那得想辦法拖點時間啊。

  李鈞展開一個諂媚的笑容,「大人,小人有一事不了解。這顧家可是儒教的三等門閥啊,就憑這點東西真能扳倒他們?」

  「能不能,要看動手的是什麼人。」

  余寇表情高深,揚了揚手中的電子卷宗,「如果是我們錦衣衛遞上去,那當然濺不起一丁點的水花。」

  「可要是儒家自己人去運作,這可就是一把鋒利無比的刀!」

  「帝國廟堂的位置就那麼多個,一個蘿蔔一個坑,甚至有些蘿蔔都被曬乾了,還得不到進坑的機會。要想讓自己的人上位,那就得先把別人拔出來。這份卷宗就是一個最好的抓手。」

  「現在可是舉薦的特殊時期,雖然大家都知道這裡面的遊戲規則,但那畢竟是上不了台面的東西。要是被人戳穿了,那可就成了眾矢之的。」

  昏暗的巷道中,余寇的聲音如鬼魅般陰冷滲人。

  「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名譽這個東西,對於這些偽君子來說,那可是千金不換。」

  「等正式舉薦的那天,吳拱在眾目睽睽之下把這個東西拿出來,顧家可就成了一灘臭狗屎,伱說顧璽怎麼應對?」

  李鈞沉吟片刻,反問道:「吳家能用這樣的招數,顧家也可以啊。大家掄起糞勺互扔,一起臭不就完了?」

  「先手是奇招,叫舉報。後手就是昏招,叫報復。」

  余寇神情得意,「到時候顧家恐怕還沒來得及報復,舉薦這件事就會被蓋棺定論,你信不信?」

  「大人的話,小人自然深信不疑。可是.」

  李鈞躊躇片刻,「咱們這樣搞顧家,道門那邊會不會找我們的麻煩?」

  余寇微微沉眸,雙眼明亮無比,不知是月輝,還是精光。

  「看來你最近知道了不少事情啊。」

  李鈞一五一十說道:「前不久顧璽召我進了顧府,是他告訴小人的。」

  「看來顧璽很器重你啊。」

  余寇目露激昂,抬手撩起衣袍下擺,露出穿在錦緞外袍下的飛魚服。

  「我先是成都府錦衣衛總旗,其次才是掛單在青城集團的道門從序者。為朝廷盡忠是我的本分所在,即便這樣會觸怒道門又何妨?」

  忠你仙人板板,要不是保寧府的總旗魏拒鞍告訴了老子你的底細,恐怕還真要被你矇騙過去。

  李鈞配合著余寇的演出,「大人一片忠肝義膽,可鑑日月。」

  「這些馬屁就不用再說了。」余寇擺了擺手,「而且你也不用擔心。顧家倒了對於青城集團來說不過是換了個賺錢的工具罷了。

  「有些工具不聽話了,或者不好用了,就應該被換掉,他們也樂意見到這一幕。」

  李鈞心中凜然,對方話中的『他們』恐怕就是余寇所在一脈的股東們。

  「反倒是你,」余寇把眼睛釘在李鈞身上,「先殺吳錦豐,再殺川渝賭會的『叄條』,你現在可是把吳家的得罪死了,難道就不怕吳家的人報復?」

  「怕,屬下這段時間生怕吳家的人找上門來。」

  李鈞神色怯懦,急聲道:「所以這次我想請大人給我指條明路。」

  「明路倒是有,」余寇兩手扣在胸前,耷拉在高聳的肚皮上,「就怕你不敢走啊。」

  李鈞驚慌道:「吳家的刀現在已經架到屬下脖子上了,只要有路,怎麼會不敢走?!」

  「那就好,等顧吳兩家拔刀相向的時候,你就躲到我那間連鎖精舍里去。那裡是青城集團的產業,吳家的人膽子再大也不敢去那裡放肆。」

  余寇此方話音剛落,巷道中突然響起窸窣的腳步聲。

  動靜雖小,可在兩人耳中卻不亞於驚雷炸響。

  「你身後還有尾巴?」

  「我不知道啊!」

  余寇臉色驟然鐵青,眼光凌厲如刀,從李鈞臉上刮過。

  卻只看到一片茫然和驚懼。

  不似作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