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探路

  金垂朵厭倦了每天躲在屋子裡不見天日,她在侯府里過的就是這種生活,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每日裡頂多在花園裡練習射箭,那時她就想,自己若能脫離樊籠,一定要自由自在。

  現實卻是她比在家裡還受拘束,屋子小得可憐,一出門就會迎來無數道好奇的目光,對此她有準備,可這些人總稱她為「皇后娘娘」,偏偏每個人都畢恭畢敬、誠心誠意,沒有一點調侃的意味,讓她發不得火,只能躲在屋子裡儘量少出去。

  今晚,她決定出去探路。

  天黑之後,聽到外面沒有腳步聲,金垂朵對蜻蜓說:「無論誰來都不要開門,實在不行……就用令箭命令他們離開。」

  「小姐,你要去哪?」

  「我去探路,離開這個鬼地方去草原。」

  「皇帝不是說會送咱們嗎?」

  「別聽他們亂說。第一,他不是皇帝,只是曾經當過皇帝。第二,咱們又不是沒手沒腳,幹嘛讓他送?他還是先保自己的小命吧。」

  「可他萬一又當皇帝了呢?小姐豈不是……」

  金垂朵已經走了,蜻蜓低聲道:「小姐配當皇后娘娘。」

  夜色正深,金垂朵身上只帶著一柄,她也無意與任何人動手,只想尋找一條逃跑的路徑。

  寨子裡本應有人巡邏,金純保之前安排得很好,可是一轉身那些義兵就找地兒睡著去了,都覺得既然寨子外面有哨兵,自己實在沒必要辛苦巡夜。

  金垂朵一路暢通無阻,唯一要躲避的是那些躺在草蓆上露天大睡的傢伙。

  她找到了馬棚,裡面有五匹馬,正在吃草,見人也不驚慌。

  這些馬全都要帶走,她想。

  她又來到寨子大門口,這裡的看守相對認真一些,至少有兩人站在門口,雖說也在打瞌睡,可是想從這裡大搖大擺走出去是不可能的。

  不過寨牆的漏洞很多,有幾處遠離看守的視線,金垂朵找到一處鑽了出去,發現很容易將漏洞擴大,從而讓馬匹通過。

  「就這樣也好意思叫做寨子。」金垂朵低聲道,沒走出多遠就陷入蘆葦叢中,沙沙聲一刻不停地湧入耳中,放眼望去在這裡根本不可能放眼,反而要防著搖來擺去的蘆葦擊中眼睛。

  她不敢往前走了,退回籬笆牆邊,順牆慢慢前行,心情漸漸焦躁,再這樣走下去,她最終會到寨門口,還是會被看守發現。

  寨子的地勢稍高一些,金垂朵一腳沒踩穩,一下子滑了下去,衣裙都弄髒了,她更加氣惱,決定順原路回去,叫醒丫環和二哥金純忠,奪馬直接闖出寨子,忽聽附近似乎有人聲,於是伏地不動。

  真的有兩個人從蘆葦叢中鑽出來,離金垂朵只有十餘步遠,這兩人專心向寨子裡觀瞧,沒看到趴在斜坡上的人。

  「就是這兒了,看守好像不嚴。」一個說。

  「要不要進去看看有多少人?」

  「你瘋啦,就報一千好了。」

  「行,都聽你的。」

  「少來這套,咱們一塊來打探敵情、一塊點查人數,共是千餘人,頭目住在中間最大的房子裡,寨子外面有三重哨卡,寨子裡面都在睡覺,明白沒?有功一塊領,有過一塊擔。」

  「是是。」

  兩人又望了一會,轉身回到蘆葦叢中,金垂朵慢慢起身,順原路回到寨子裡,沒走出多遠又聽到腳步聲,急忙躲在牆後。

  大哥金純保和張養浩等人並肩行走,在叉路口停下,金純保將十餘支令箭分發下去,低聲道:「這些人很好騙,誰若有疑問,你們就解釋一下,不要再殺人了,好嗎?」

  五人分頭朝不同方向走去。

  金垂朵的心怦怦直跳,貼著牆邊迅速來到自己的房間,輕輕敲門。

  「誰?」

  「我。」

  蜻蜓這回沒有多問,立刻開門將小姐拽進來,小聲說:「嚇死我了,剛才大公子來了,我還以為瞞不過,結果他只是要箭……」

  「你把箭都給他了?」

  「是啊,要不然他不走。」

  金垂朵咬唇不語,蜻蜓在小姐身上摸了一下,吃驚地說:「小姐掉水裡了?這麼多濕土。」

  「別管了,趕快準備,馬上就走。」

  「現在?」

  「嗯,這裡守不住了,外面有人要攻寨,裡面……也是一亂糟,再不跑就來不及了,叫醒二哥,咱們奪馬逃跑。」

  「有人要攻寨,咱們……不留下幫忙嗎?」

  「管什麼閒事?」

  「可是,皇帝人不錯,這裡的大哥、大姐、大叔、大嬸、大爺、大娘們也都不錯,把最乾淨的屋子給了咱們,每次來送飯都客客氣氣,小姐多吃一口她們都興高采烈的……」

  金垂朵一把推開丫環。

  「小姐……」

  「我去通知那個老漁夫,你留下,別讓任何人進來。」

  金垂朵再次出屋,晁永思的住處也是寨子的議事廳,她知道在哪,走過去輕輕敲門,裡面無人應聲,她正要再敲,發現門是虛掩的。

  金垂朵猶豫了一下,推門進去,立刻反身關門,屋子裡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

  「老漁夫,晃永思,晃主簿……」金垂朵連喚幾聲,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仔細再聽一會,連鼾聲都沒有。

  「不要再殺人了。」金垂朵想起大哥說過的那句話,心中一寒,終於知道被殺的人是誰了,悄悄退出房間。

  寨子裡有人在走動,顯然是金純保等人傳令的結果,還沒有波及到這邊,金垂朵返回自己的住處,蜻蜓一直等在門口,瞧見身影,立刻開門。

  「通知晁老爺子了?」

  金垂朵緩緩心神,「他死了。」

  蜻蜓嚇得啊了一聲,「怎麼會……」

  「噓,把我的弓拿來。」

  蜻蜓摸黑取來弓,交到小姐手中,「是誰幹的?」

  「別管了,還有箭嗎?」金垂朵熟練地將鬆弛的弓彎曲上弦,可是只有弓不行,她需要箭矢。

  「沒了,我急著打發大公子,把箭都給他了。」

  金垂朵轉身透過門縫往外望去,寨子裡走動的人增多了,更多的人被吵醒,不滿地叫嚷,沒多久,全都安靜了。

  大哥到底在做什麼?金垂朵不知道,她只知道河邊寨內憂外患,就要被攻破,沒準大哥他們與外敵勾結……

  「去把二哥叫來。」金垂朵心中一震,心想二哥會不會遇險,馬上拋去這個想法,大哥、二哥雖非一母所生,但二哥若是死了,大哥不會那麼平靜。

  「為什麼我去?」蜻蜓不想出門。

  「我要換衣服。」金垂朵將丫環推出去,摸黑走到炕邊,找到包袱,從裡面拽出一套乾淨衣裙,以最快的速度換上。

  又等了一會,蜻蜓回來了,輕輕叫了一聲「小姐」,得到回應之後才讓金純忠進來。

  「怎麼了?不是又要逃走吧,我覺得倦侯……」

  「有人要攻寨,大哥他們可能投敵了。」

  金純忠愣了一會,「怎麼可能?」

  「不相信我?那你就回去睡覺吧,等外面的人攻進來,你再來找我。」

  「不不,我相信你,可是大哥他怎麼會……」金純忠說不下去了。

  蜻蜓替他說道:「肯定是侯爺讓他這麼做的,大公子最聽侯爺的話。」

  「別說廢話了,先想怎麼辦吧。」金垂朵催道。

  蜻蜓是個沒主意的人,金純忠也沒有急中生智的本事,兩人半天不吭聲,金垂朵只好說:「再過不久天就要亮了,我猜外面的敵人肯定是凌晨進攻。二哥,你去將大家叫醒,也好有個防備,順便把我的箭要回來,儘量躲開大哥。」

  「啊,可是我不認識幾個人……」金純忠之前去給倦侯送信,與義兵沒怎麼接觸。

  金垂朵道:「帶著蜻蜓,去找她認識的那些大叔、大嬸。」

  「對哦,欠了那麼多人情,一下子全還了。」蜻蜓立刻推門出去。

  金純忠只好跟上去

  金垂朵在屋裡焦躁不安,等了一小會,也推門出去,很快就到了父親房門前,輕輕敲門,裡面立刻傳來清醒的聲音:「誰?」

  「父親,是我,大哥讓我來的。」

  房門打開,歸義侯一臉驚愕,「我跟他說事後再告訴……」

  金垂朵一把將父親推進去,隨後跟進,彎弓引弦,說:「都別動,就算是黑天我也一樣射得准。」

  別人說這話他們會有懷疑,出自金垂朵卻由不得他們不信,三名妻妾也沒睡,在炕上抱成一團瑟瑟發抖,歸義侯也不敢動了,怒道:「你、你瘋啦。」

  「父親,您這是又要投靠誰?」

  歸義侯沉默了一會,他離得近,隱約覺得女兒的弓上沒有搭箭,可是天太黑,還是拿不準,「東海王,崔家會保護咱們的安全,金家不去草原了,就留在京城。」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日子你還沒過夠嗎?竟然相信崔家。」

  「沒有都王子,金家在草原什麼都不是!」歸義侯更加憤怒,「都怨你,殺死了柴韻,將金家逼上了絕路。」

  金垂朵也不爭辯,說道:「請父親去把大哥叫來,我在這裡等著,若是有什麼事,我先射殺三位姨娘,再自殺。」

  三名妻妾抱得更緊了,牙齒打架,卻不敢吱聲。

  歸義侯上前一步,將一支令箭扔給女兒,「忤逆不孝,真有本事,先殺了我吧。你拿著令箭自己去……咦?」

  歸義侯只在保護妻妾的時候顯出幾分勇氣,也因此看清女兒引開的是一張空弓。

  金垂朵卻已接過令箭,說了一聲「多謝」,轉身出屋,「就在這裡躲著吧,父親,待會亂起來,我保護不了你。」

  手持一弓一箭,金垂朵不再躲藏,大步向前走去。

  突然間,寨外殺聲震天。

  (求訂閱)(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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