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阿瑪走的早,額娘和弟弟不爭氣,家裡的重擔都壓在自己身上,讀書更是奢望,以致聽不出聖上言外之意。
然今時今日,站在此處的,絕非當年那個懵懂無知的魏嬿婉,而是榮寵一時,甚至可與皇后分庭抗禮的令皇貴妃。
承蒙聖上恩寵多年,為博聖上歡心,琴棋書畫、詩酒花茶,凡有不會,皆苦心修習,而後皆為後宮翹楚,連那苦練多年的簪花小楷,也寫得極為漂亮。
如今的自己,已非當年那個不通文墨的小宮女。
「回聖上,奴婢乃滿洲正黃旗包衣,家父在時素愛讀書,奴婢耳濡目染,略通一二。」魏嬿婉強忍著胳膊上的劇痛,謙遜地回應著。
乾隆聽聞佳人竟還通文墨,不禁又多打量了幾眼。
要知道宮中妃嬪讀過書的都不多,像此女子這般忠誠、讀過書,且容貌出挑者,著實令人心動。
乾隆多日來心情陰鬱,見此女後心情稍舒:「原來如此,出身上三旗倒是不低,甚好,永璜有你這般忠僕,朕心甚慰,既是你不願看太醫,憂心你家大阿哥,那便與朕一同前往吧……
李玉,傳朕旨意,速去太醫院傳齊汝至鍾粹宮,為這位宮女看診手臂。」
「是,奴才遵命。」李玉躬身退下。
「奴婢謝皇上隆恩」魏嬿婉低頭,眼眸中閃爍著志在必得的光芒。
她深知,後宮中美貌女子常有,並不足為奇,此生她再不想做那僅依靠美貌來取悅他人。
的確是她在大阿哥的鞋上動手腳,致使大阿哥不慎跌落的,她也是故意讓自己受傷的。
胳膊上的傷現在還錐心刺骨的疼,但這點疼,與她上輩子在後宮多年所受的痛苦和屈辱相比,這根本不值一提。
看來她賭對了,陛下如今對她頗感興趣,不過,這僅僅是個開始而已,她不著急。
這一世,這條路她要穩穩噹噹的走下去,誰也阻止不了她。
這個皇上心尖尖上的人,她當定了。
一大群人馬浩浩蕩蕩前往鍾粹宮,期間大阿哥不停地向乾隆講述自己近來的趣事,使得乾隆的舐犢之情愈發濃烈,嘴角的笑意也未曾停歇。
臨近鍾粹宮時,大阿哥面露羞赧之色,向皇上開口道:「皇阿瑪,您可否稍候片刻再入內。額娘近日對您甚是掛念,兒臣想給她一個驚喜,就讓兒臣先行進去吧。」
乾隆並未怪罪,反而朗爽一笑:「朕瞧你是想先向你額娘討賞吧,以為朕不知曉你那點小心思,罷了,那你便先進去吧。」
「兒臣謝父皇龍恩。」大阿哥喜不自禁,抱著採摘的枇杷,率先朝宮殿走去。魏嬿婉向一直跟隨的進忠使了個眼色後,也屈膝施禮告退,隨後跟上。
乾隆望著大阿哥歡快的背影,欣慰之餘,不禁言道:「永璜如今也已十三四歲,怎還如此孩子氣。」
進忠在一旁答道:「皇上,依奴才之見,大阿哥這是孝順依賴您,見到皇上所以高興一點罷了,但足以見得大阿哥品行至純至善。」
「是呀,永璜是個好孩子,之前因旁的事被耽誤了,以後朕得空要多來見見他,畢竟他是朕的長子」
……
鍾粹宮內,純嬪與海貴人交談正酣,三阿哥在旁相陪,氣氛融洽。
然而,大阿哥的到來打破了這一切。
「兒臣給額娘請安,給海娘娘請安。」大阿哥恭敬跪地。
「永璜回來了,這一上午都沒見你人影,去了哪裡?喲,身上怎麼髒兮兮的?」純嬪抬眼一瞥,面露嫌棄之色,很快又隱於心中。
這轉瞬即逝的表情,被魏嬿婉收入眼中,不禁心生冷笑,宮中皆傳純嬪性子和善,誰知她竟對自己的養子如此冷淡。
「兒臣聽聞額娘近來有些咳嗽,今日得空,便去御花園摘了些枇杷,獻給額娘,望額娘身體安康,以免兒臣擔憂。」大阿哥言辭懇切,盡顯孝順之意,可惜純嬪並未動容。
海貴人在旁附和道:「大阿哥有心了,姐姐好福氣呀。」
純嬪笑的不以為然:「什麼福氣不福氣的,你也是,費這番功夫做什麼,御膳房什麼沒有,看這身上髒的,快去換身衣服,嬿婉,帶大阿哥下去。」聞言竟是不願讓他在這裡多待的意思。
「額娘,我……」
「好了,有何事待你洗漱後再說。」純嬪不耐地重複著,對永璜未開口之言毫不在意。
此時,靜坐一旁,正感無聊的三阿哥來到大阿哥面前,拿起那枇杷好奇端詳,問道:「哥哥,這是何物?」話畢,便想放入口中。
純嬪見永璋如此,慌忙起身阻攔:「永璋快扔了!這種髒東西怎麼能碰!哎喲!這種來路不明之物,怎麼能放入口裡!」
海貴人在旁看著,微微皺眉,思忖片刻,終是未開口。
魏嬿婉站出言道:「娘娘,此乃大阿哥親手為您所摘,為此還險些受傷,並非不明之物。」
純嬪一聽更是惱怒,厲聲道:「本宮與皇子們說話,豈有你這奴婢插嘴的餘地!永璜,你存何心思,什麼都往宮中帶,你弟弟若有閃失,本宮絕不饒你。」
大阿哥自知會有此一出,今日亦是故意為之,然聞此言語,眼角仍不自覺濕潤。
在門外聽到這一切的乾隆,臉色微微一沉,他知曉永璜並非純嬪親生,然而,永璜費心費力為她摘來枇杷,甚至差點受傷,她卻毫不關心,反倒嫌棄永璜所帶來之物,再看她對三阿哥的態度,兩者形成鮮明對比,著實令人心寒。
難怪今日永璜說出純嬪不疼他只疼永璋的話,他本以為是孩子想岔了,不想純嬪私下竟是這般對待自己的長子的?
乾隆面色冷峻,步履沉凝地踏入殿內,他凝視著純嬪的身影,以往只認為她循規蹈矩,與世無爭,是個本分的。
故而回絕了貴妃欲撫養永璜的意願,在如懿被打入冷宮後,將永璜交予她撫養,本以為她會善待大阿哥,豈料,自己竟看走了眼。
他駐足於眾人面前,聲色俱厲道:「純嬪是否覺得永璜所攜之物骯髒不堪?」
眾人見皇上突然駕臨,都惶恐的跪地叩頭。
純嬪未曾料到皇上至此,瞬間慌亂無措,「皇上怎的突然來了,外面的人怎麼伺候的,也無人通報一聲。」
乾隆拂袖冷哼,「若朕不來,豈知你平日裡都是如此對待朕的兒子!真是叫他失望!」
純嬪趕忙跪地請罪,辯解道:「皇上明察,臣妾只是擔憂永璋,一時口不擇言,並無輕慢大阿哥之意,臣妾對這兩個孩子向來都是一視同仁啊。」
「一視同仁?朕的眼睛還沒瞎!」
他望著垂頭喪氣的永璜,心生不忍,「永璜,過來,莫要傷心,你的心意朕已知曉,有些人不喜,但朕喜歡就夠了,你是朕的兒子不必為不在乎你之人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