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冰糖燕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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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保見進忠是拎著食盒來的,一雙狗狗眼瞬間迸發出看見大骨頭的熱情。

  李玉正叮囑進保該什麼時候換茶,別再出錯呢,突然就被進保扔下了。

  一回頭,是進忠來了,滿臉嫌棄的躲著諂媚討好的進保,倆人你追我趕的擠進了偏殿休息間。

  李玉一口悶氣提不上來,差點就說服自己把這倆逐出師門,換兩個更乖的徒弟了。

  因為根本無法保證,下一個能不能更乖,會不會更氣人,只能長嘆作罷。

  與此同時,一個不起眼的小太監來到延禧宮的後門,門縫恰巧打開,裡面伸出一隻手,兩人手掌相合的瞬間,那小太監的袖子裡就多了張紙條。

  幾步疾行,拐彎便不見了蹤跡,後門也像從未打開過一般寂靜。

  很快李玉就下值了,腳步匆匆,奔喪都沒這麼勤。

  進忠心說:『這是家裡有人著急回去呢,也不知道小心著點,最近一直不回廡房,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在外頭置了宅子,養了外室吧。

  李玉啊李玉,宮裡馬上就要出大事了,你還有閒心倒貼呢,大總管的位置要是不想坐了,小爺我樂意代勞。』

  「嘿嘿,師兄,你最近忙,五毒香包和艾草我替你領了,明早下值拿給你啊?」

  「這才小滿,怎就發上端午節的東西了?不對啊,皇后稱病,誰下令給宮裡發香包的?」

  「皇后都病了當然沒人安排啊,是我給咱們師徒單獨定的,用了雲錦的料子,金絲銀線繡的京繡,還定了長命縷呢,過兩天做好就送來。」

  進忠怒極反笑,小木頭開始學會耍心眼兒了,就是不知道背後藏著的是誰,又有何目的。

  小滿是入夏的第二個節氣,在北方意味著天氣變暖,麥穗飽滿,在南方意味著雨水豐盈,馬上進入黃梅天。

  按說這種算不上節日的節日,在宮裡根本不當回事,但小滿特殊,因為它關係著親蠶禮的舉辦。

  每年這個時候,皇上要帶著文武百官去天壇地壇祭農神,祭車神祈求風調雨順。

  皇后則提前齋戒,領著外命婦到先蠶壇,祭先蠶神西陵氏,行六肅、三跪、三拜之禮,再賜宴命婦。

  是每年除年終宮宴外,皇后最風光的一次典儀。

  不過,親蠶禮並非一定要辦,也不是非得皇后親自出席,畢竟有那樣一位剛愎自用,荒唐無度的皇帝,讓嫻妃,或是慧貴妃代為舉辦又如何呢。

  對了,嫻妃的藥效沒過,現在還躲在延禧宮裡不敢見人呢。

  進忠想通了個中關節,明白這是皇后坐不住了,正好,我家心肝兒也想讓皇后出來活動活動呢。

  「進保,你不誠心吶,既弄了好東西來孝敬,就該直接拿出來,師兄白疼你了。」

  不等進保回答,進忠先一步去了茶水間,手腕上的震動提醒他,要到皇上午休起身的時間了,清口的茶水得是六分燙才行。

  進保想給自己挖坑,還是空手套白狼,那可不成。

  慾壑難填,都是從第一次不勞而獲開始的,必須給進保養成吃苦耐勞,勤懇良善的好性子。

  養不成就摁死,省的將來這逆子惹禍,來糟自己心。

  進忠等水開的功夫,一直在下意識摩挲著自己的左手腕,袖子底下藏著的是一塊西洋表。

  西洋表不稀奇,養心殿裡擺著好幾座西洋鍾呢,聖祖爺的書房裡也有幾座更奢華的,還有一塊『康熙御製』的琺瑯彩繪金懷表。

  但進忠從未見過這種能戴在手腕上的,更沒見過錶帶這樣柔軟的材質,非皮非布,看不出是什麼。

  這么小又這麼精緻,哪怕是先帝最喜歡的一塊懷表,也有雞蛋大小呢,還沒有這個好看。

  只能用金鍊子扣住,另一頭系在衣裳扣子上,當個壓襟褡褳,看時間的時候,得先把懷表拿下來,把蓋子按開,看完再放回去。

  心肝兒說了,他手上這個直接就能看,有報時功能,還能防水。

  這本來是智能手錶,可是沒網,就只能當普通手錶用,讓他別嫌棄。

  別的手錶都是女孩戴的,也不能報時,這個最適合自己戴。

  進忠聽不懂,但並不耽誤對這塊手錶的喜愛。

  說這話的時候,舒樂整個人緊張到身體輕微發顫,進忠假裝沒看見,歡歡喜喜的道了謝撒了嬌,半個字都沒多問。

  舒樂這才確定,進忠真的早就知道自己有秘密,並且不在意其他,只執著於自己,往日惶恐至此終得心安。

  進忠心思縝密,行事謹慎,又有舒樂時時提點心境,教導史書,格局已非從前可比。

  其心之所向,事皆有成。

  掌握皇上在生活和飲食上的習慣不算什麼,揣摩帝心才是他藏在忠誠麵皮之下的真實用意。

  若是伺候一位勤勉、節儉、嚴厲、冷酷、不近人情,掌控欲極強的皇帝,自然沒有進忠的出頭之日。

  光是陪著朝乾夕惕,宵衣旰食,夙興夜寐,夜以繼日,就能累死兩個進忠,更別提想搞些有的沒的了。

  可咱們這位新帝,半點沒承襲親爹的優點。

  好逸惡勞、驕奢淫逸、剛愎自用、獨斷專橫,卻沒有與之匹配的能力和權力。

  日益增長的欲望,和貧瘠的現實成反比,加劇暴露了皇上本性的缺陷。

  進忠瞄準了這一點,不光要溫水煮青蛙,更想找准關鍵時刻,干件能得皇上信任的大事,成為皇帝身邊第一人。

  這樣才有足夠的底氣,去跟粘杆處談條件。

  他不是沒想過入粘杆處,可那是個腦袋別在褲腰上的活計,只適合單身漢去拼命,不適合他這樣有家有業有牽掛的一家之主。

  皇上起身後,一盞清茶漱口,一盞冰糖燕窩暖胃,更衣換裝去了書房批摺子。

  這些日子皇上專注朝政,端的是一副兢兢業業,克己復禮的模樣。

  實則內心惴惴不安,生怕富察氏發難,又怕那幫漢臣搬出禮教宗法來彈劾自己。

  青梅竹馬的嫻妃每天寫信送至御案,皇上卻沒有拆信的勇氣,進忠猜,皇上可能是怕傳染上一身黑毛。

  「哪來的茉莉香氣?」

  進忠心裡咯噔一下,立即換上標誌的微笑:「回皇上,御花園的茉莉花開了,奴才從內務府回來正好路過,可能是不小心沾上了。」

  皇上並非真的在意,而是覺得批摺子太累,尤其那些請安摺子,寫的又臭又長全是羅圈話,一句有營養的都沒有,就像手裡這本閩浙總督的問安摺子。

  「嗯,傳朕口諭,讓兆佳舒樂過來一趟。」

  「遮~」

  話音剛落,就見進保弓腰垂首進來稟告,說御膳房的兆佳姑姑來送點心了。

  進忠下意識壓低帽檐,不叫任何人看見自己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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