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掛枝頭，樹蔭垂下斑駁的影子，萬籟俱寂的深夜一片幽靜。
在夜幕遮掩下，張起麟帶著一隊人，悄悄散入皇宮各處。
頗有前朝西廠錦衣夜行的味道，只不過人家是光明正大，權勢滔天，他們就只能暗夜潛行，而且蟒袍也沒有飛魚服好看。
進忠今日的板車上，又多了個小食盒，是專門給南星帶的牛乳酥山。
「你來的可真早，是怕我挨餓嗎？」
「姑娘說笑了，每天都是這個點兒來的，想吃什麼，點完我給您送後頭去。」說著，眼神故意往那小食盒上瞟了一眼。
南星當即會意，隨便要了兩個常吃的菜，就回了自己的小辦公室。
宮裡的冰又貴又少，得之不易，這個夏天能一直吃到刨冰全靠進忠的照顧。
不是她的空間裡沒有冰淇淋，而是清朝的牛奶實在太純了。
用科爾沁草原送來的牛擠出來的鮮奶，所製作而成的煉乳，澆在刨冰上，奶香濃郁讓人慾罷不能。
進忠弄這東西很是辛苦，但只要能看到她的笑臉，就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姑娘，皇上馬上要回宮了，御膳房那邊要忙起來，這酥山恐怕是不太方便做了。」
「沒關係，明年再吃唄，反正你一直在呢。」
進忠羞答答的應了一聲：「是，我一直都在。」
「可是皇上為什麼突然回宮啊，不是說十月末才回來嗎？」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但是這紫禁城是皇上的，皇上想什麼時候回，咱們做奴才就得聽命行事。」
「我......」南星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換了個話題：「若你想要往上爬，光靠現在這些是不夠的。」
聞言，進忠眼裡的光明顯暗了幾分。
「你想不想識字？我可以教你！」
「真的？」
南星點點頭說：「真的啊，技多不壓身。
我的建議是，你可以先學會，但不必顯於人前，等到機會到來再展露才華，或許會有意外收穫哦。」
進忠對權利的渴望超越一切，哪怕是面對心愛的姑娘，他也十分清醒。
深知自己如果只是個小太監，是沒辦法得到更多的。
本朝與前朝不同，對太監極盡苛責，除非是在賣身進宮之前讀過書的，否則一律不被允許學認字。
只有一種情況特殊，那就是爬到一定的位置上，得了需要動筆的活，才能進內書堂去學識字。
或是進到御前伺候，得了皇上的重用做傳旨太監，在『曉諭六宮』的時候宣讀聖旨，這是個必須識字的活。
再不然像是敬事房記錄彤史的太監，內務府的管事太監，翰林承旨處的太監，這些都是需要識字的。
可光有資格還不夠，內學堂不是什麼人都收的，那是個光靠使銀子行不通的地方，若是沒學明白就被攆出來了，再犯錯可都是殺頭的罪過。
進忠早在賣身之前，勉強認識幾個字，留底檔的時候，就故意抱了個識字不會寫，也算是在絕路里給自己留了一條生路。
這會兒學起來才不違和，要不然被逮到私下學識字，可是個大麻煩。
「姑娘大恩大德，進忠沒齒難忘！」
「那你以身相許好了呀~」
「我......奴才，奴才不配！」
「這事不急，我下午申時以後有空，你帶根筷子來找我就行。」
「筷子？不用準備筆墨嗎？」
「先拿筷子練習握筆，等認全了字，再換毛筆練也來得及。」
其實，南星一整個下午都是空閒的，皇上不在時間裡，紫禁城猶如死水一潭，除了內務府還在正常運轉，其他部門幾乎都處於半休沐狀態。
之所以不讓進忠來的太早，是因為她有事要做。
午後日頭最烈的那段時間，看似青天白日乾坤郎朗，實則半個人影也無，宮女太監們能摸魚的絕對不出來。
踩了一個多月的點兒，乾東五所這片的情況，早就被她摸的一清二楚。
約莫著時間到了，她拿出提前準備好的，穿著自己衣服的毛絨玩具，再披上毯子，從窗縫往裡看，就跟她平時趴在桌子上睡覺一模一樣。
隨後立刻進入自己的空間，換了一身小太監的衣服。
為了今天，她已經偷偷練習了不下百遍，能把換衣服速度精準的控制在一分鐘以內。
甚至為了換髮型方便，特地跟蘇塞學了盤辮的髮式。
通過精心設計髮型，只要拔下幾根簪子，就能迅速落下一條大長辮子，戴好帽子簡直跟普通的小太監沒區別。
想要恢復的時候，把落下的辮子重新擰幾下，用簪子一固定就行。
最後照照鏡子，確認過被改造過的妝容和媒婆痣，跟自己的臉完全沒有一絲相似之處，才輕手輕腳的避開人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