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芝遇

  進忠數清了銀票,喜滋滋的揣進袖子裡,朝內務府走去。

  秦立剛接了皇上口諭,說等嶺南進貢的荔枝來了,給御膳房兆佳姑姑送去十顆,而且所有荔枝殼一概不許扔,也得給人家。

  這算什麼?

  要知道荔枝極其金貴,每年為了讓皇室吃到最新鮮甜蜜的荔枝,是要從嶺南增城,把整棵荔枝樹運到京城來。

  快馬加鞭走韶州、虔州、吉州,最終抵達潭州,換快船走水路抵達四川,再改航路走京杭大運河,直奔紫禁城。

  運輸過程基本上可以控制在十天之內,但其中投入的人力物力,和專門為了運送荔枝開闢的驛站管道,所用花費之巨大,足夠一個郡王府兩個月的開支,更能讓城北貧民窟所有人吃半年的粥。

  就算是先帝在時,也因為荔枝太貴捨不得吃,怎麼到了新帝這,連得臉的女官都能分到荔枝了呢。

  要是這樣,那身為內務府大總管的自己,是不是也能得十顆賞賜?

  正好過來進忠辦事,給秦立解了惑,順便提了一嘴人家兆佳姑姑需要香料的事。

  秦立那人精一點就透,不光當場就讓小太監們忙活起來了,還跟進忠友好交流一番,比李玉可大方多了。

  其實進忠的內心並沒有看上去的淡然和平靜,秦立說了,今年進貢的荔枝還沒到。

  那舒樂上次給自己吃的荔枝是哪來的呢?還有那些沒到季節的水果。

  宮中生存,裝聾作啞是必備生存技能,沒有好奇心的奴才,才能活的更長久。

  這樣的金科玉律,放在如今的進忠身上已經不管用了,他腦子裡多長了個名為戀愛的瘤子,並且日漸壯大,把正常的腦子擠的越來越小。

  他是真心想問,奈何他是個思想的巨人,行動的矮子。

  見了舒樂,連屁都不敢放,生怕被嫌棄不雅。

  「你傻樂什麼呢?」

  進忠羞答答的垂下雙眸,手上搓衣服的動作更積極了,瓮聲瓮氣的說:「看見你,心裡就覺得特高興~」

  「我也高興,要是累了就放那吧,回頭我叫安和來洗。」

  「不累,你的衣裳金貴,安和那丫頭手粗,不配給你洗衣裳。」

  舒樂放下鏡子,捋了把他剛送的壓襟穗子,笑眯眯的看著他,心裡很是滿意他二十四孝好丈夫的態度。

  雖然現在還不是丈夫,就自覺承擔起丈夫做家務的責任,只能說進忠骨子裡就是個體貼的好男人。

  「進忠哥哥,你怎麼知道我喜歡翡翠的呀?」

  進忠極快的瞟了一眼,根本不敢細看那個位置,驕傲的說:「我早想送你首飾了,每次見你都有留心過你的打扮,發現你的旗頭上再怎麼換首飾,永遠有一支翡翠做的簪子。

  私下跟內務府造辦處的熟人打聽到,你曾買過好幾個翡翠手串和首飾,就猜你是喜歡翡翠的,正好我手裡有不少好料子。

  你皮膚白,這紫色特別襯你,而且這種帶黃翡的紫,精雕小件比作簪子更好看。」

  「那為什麼雕成靈芝的模樣呀?」

  「這叫芝遇,相知相遇。」

  「那相愛相守在哪裡呀?」

  進忠本就粉嘟嘟的臉蛋,肉眼可見的變紅。

  「我...我在宮外定做了一對象牙屏風,不過雕什麼圖樣我還沒想好。」

  舒樂沒想到就是隨口一問,他竟然真的準備了,可見其用心和誠意。

  當即捧著他圓溜溜的腦袋,在臉頰啵了一口。

  超響的一大口!

  「雕一對忠貞之鳥大雁吧,用銀杏葉,和金鐘花圖樣做裝飾。」

  「金鐘花!」

  「高興傻了呀,你是進忠,用金鐘花正合適。」

  「那銀杏葉呢?你喜歡銀杏?」

  「銀杏代表幸運,與我相知相遇是你的幸運,與你相愛相守是我的幸運。

  至於為何是大雁不是鴛鴦,因為真正的鴛鴦是非常濫情的動物,而大雁從一而終,你可明白?」

  進忠激動的仿佛要當場撅過去,隔著老遠都能看見他滿臉淚痕,那雙眼裡閃閃發光的希望卻是建立在一場盛大的廢墟之上。

  「明白!我用性命發誓,此生必定忠誠於你,奉你為主,死生不棄。」

  舒樂心疼他把自己貶進塵埃里,哪怕知道是被愛的,仍卑微至此。

  進忠摟緊投懷送抱的她,確認過自己的眼淚滴到了她脖頸上,微眯的雙眼閃過一絲狡黠,輕輕吻上她耳旁的秀髮。

  這些舒樂都不知道,滿腦子都是怎麼PUA進忠,才能讓他變得更有自信。

  「不對!你......」

  進忠摸著手中有些不同尋常的親熱,好像是衣裳料子太薄了,又好像是衣裳太緊了,緊到能摸著每一處曲線的變化。

  舒樂從他懷裡退出來,讓他看清楚自己身上的現代旗袍。

  雪白的緞面旗袍上全是浮光暗紋,胸前繡滿了繁複的蘭花,釘珠以清透的琉璃,銀飾和珍珠為主,造價不菲是一定的。

  最關鍵的是,這件衣裳沒有袖子,瑩白玉潤的雙臂就這樣暴露在他眼前。

  他甚至不敢再往下看,因為下擺開衩露出的那一抹肉色,和露著腳趾的奇怪鞋子,已經深深印入他的腦海里。

  「我...我去洗衣裳,你換身衣裳,一定得換了啊。」

  舒樂拽著他袖子不讓他走,可他死活不肯抬頭。

  「我不嘛,這叫旗袍,是我專門穿給你看的。

  進忠哥哥,你看看人家嘛,我不信你兩眼~空空!」

  舒樂早想勾引他了,這會兒逮到機會,恨不能使出渾身解數。

  可還沒等到他回話呢,就見他使勁甩開了自己的手,風一陣的沖了出去。

  舒樂惱羞成怒,單手掐腰,指著門口就要罵,卻見食指上沾了點血。

  再一想,剛才進忠是捂著臉跑出去的,難道是流鼻血了?

  這也太純情了吧,穿件旗袍就上火成這樣,感覺成年人的夜生活離自己更遠了一步呢。

  舒樂糾結半晌,還是換回了輕便的旗人夏裝,熱是肯定的,但是能讓進忠冷靜冷靜,只能暫時委屈自己了。

  等進忠冷靜下來,把她的衣裳洗好晾上,又因為不好意思,在外頭多磨蹭了一會兒。

  舒樂已經準備好了自己從前最愛吃的飯菜,想要跟進忠分享。

  「咳~」

  「還不快進來,我門框都要讓蹭掉漆了。」

  進忠被剜了一眼,羞澀笑笑,趕忙屁顛屁顛的跟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