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水果

  不過也因為王欽的排擠,今日進忠剛上值兩炷香的功夫,就被強制休沐了,一夜未睡卻能回去補覺,或可算因禍得福。

  師徒三人垂頭喪氣的回了廡房,進保想知道綠豆糕在哪買的,差點被李玉嫌棄死,進忠也一臉『你怎麼就知道吃』的表情控訴進保。

  弄的進保一頭霧水委委屈屈的回了屋,可到底還是忘不了香甜的綠豆糕,準備找機會私下去問進忠。

  被惦記的進忠可沒那麼心大,倒頭睡足兩個時辰,就忙不迭的出門辦事。

  以前是有心無力,現在有心有力還有底氣,自然不願浪費光陰。

  李玉收徒的時候,從各處挑了三十個好苗子,查過背景乾淨就沒再深挖。

  是以不知進忠的真實深淺,還當他就只是在御膳房當差勤勉,為人機靈才選上來的。

  其實進忠剛進宮那幾年,在被分到御膳房之前,一直跟著乾清宮一位老太監看守宮殿。

  規矩,認字,辦差都是那時候學的。

  當年先帝為悼念聖祖爺,將乾清宮的書房原封不動保存起來,那裡頭全是聖祖爺的私藏。

  偶爾那老太監多喝兩杯酒勁上了頭,就拽著進忠念叨當年伺候聖祖爺那些事。

  聖祖爺的西洋手搖計算器,單圓筒折射式硬木望遠鏡,手搖風扇這樣的稀罕物進忠都玩過,還學會了如何保養大清唯一的西洋鋼琴。

  清灰,上油,調音,可以說大清內廷現在會這門手藝的只有進忠。

  據說聖祖爺學會鋼琴以後,還教當時的太子彈奏最拿手的曲子《普庵咒》,是大清皇室唯二兩個會彈鋼琴的人。

  後來先帝上位把乾清宮書房一封,這架鋼琴再沒見過天日。

  那老太監臨死還惦記著,要進忠替聖祖爺守住這些東西,為此,把自己在宮裡一生經營的人脈都給了進忠。

  也是那個時候,進忠才看到一個真實的,波濤洶湧的紫禁城。

  同時明白那老太監選中自己,給自己講聖祖爺那些事,是早有預謀想培養自己繼承衣缽。

  進忠沒有辜負這份心意,拿出所有的體己銀子將那位厚葬,選擇離開乾清宮的舒適圈,自己出去闖蕩一番。

  暗中觀察他的人見他如此,心中自有計較。

  先前幾年再苦再難,進忠都沒有聯繫過那些人,但這次不一樣。

  他要把皇后,貴妃,嫻妃,御前大總管一起算計進去,還要把太后這個攪屎棍裹挾進來,以現在的人手做這麼大的局,實在有些勉強。

  「呦~這不御前的進忠公公嘛,您這是辦差去?」

  進忠正悶頭算計人呢,冷不丁被這麼一聲驚著了,心裡罵罵咧咧,面上歡歡喜喜,嘴上恭恭敬敬。

  「原來秦大總管,您領這麼多人呢,這是幹嘛去啊?」

  倆人行了個撞肩禮打招呼,雖然不是平級,但是御前伺候的,見面天然就高一級。

  哪怕進忠不故意拿喬,秦立也會主動放低姿態。

  進忠不動聲色的打量著周圍,發現自己剛好走到咸福宮的地界,四通八達的,說自己想去哪都成。

  「我這帶人翻修戲台去呢。」秦立瞄了眼周圍,身後跟著的小太監們自覺躲遠遠的。

  這才湊近些壓低聲音道:「這不那什麼快過去了嘛,那位想聽戲~」說著,往身後的方向眨眼。

  進忠一抻頭,好傢夥這個方向的宮殿可真不少。

  依次是長春宮,啟祥宮,雨花閣,延慶殿,最重要的是再往前看,往左一歪是養心殿,往右一歪慈寧宮。

  按說還沒出國喪呢,宮宴都不讓辦,更別提戲班子了,能在這種時候頭鐵叫內務府翻修戲台的,滿宮上下也就只有那麼一位。

  「這大熱的天兒,秦總管辛苦啊。」

  進忠也學著對方的做派,壓低聲音道:「貴人既然要修,那咱就爭取一次性修到位,油漆味太重聞著多頭疼呢。

  收拾房子嘛,質量比速度更重要,您說是這個理兒不?」

  秦立常年笑眯眯的,這會兒見人三分笑的一張臉,聽了進忠的話,笑的跟個反派一樣。

  「進忠老弟啊,哥哥我就喜歡跟聰明人打交道。」

  進忠一挑眉,沒接話,只把袖口的銀票往裡塞塞。

  到了他們這個身份地位,有些話心照不宣就行。

  秦立不願意攤上國喪期間大興土木,奏樂取樂的罪名,這才故意拖慢了整修進度,又派人盯死了養心殿,跑來假裝偶遇進忠,實則是盯上了進忠背後的李玉。

  到時候真出了事,總歸是御前的人,給自己出的主意,一推四五六把自己摘出去,進忠坑了就坑了,宮裡頭死個太監算什麼的。

  可進忠如何就猜不出秦立的心思呢,不過是看在銀票的份上,拿他逗悶子罷了。

  既然做了初一,就不能怪自己做十五。

  「秦哥哥,老弟最近都快愁死了~」

  「呦,這話怎麼說的,哥哥我最是熱心腸了,說出來看哥哥能不能幫得上。」

  秦立笑的比那老鴇還要諂媚,不怕進忠有所求,就怕進忠不求人,這人情還不回去,早晚是個大事。

  「這不是皇上怕熱苦夏嘛,今年情況特殊不能去園子避暑,可皇上想吃的弟弟我也弄不著啊。」

  「怎麼會,御膳房不是有那一位在嘛?」

  秦立擠眉弄眼的,給進忠氣壞了,在心裡狠狠開罵:你算什麼東西,也敢把小爺的心尖尖掛嘴邊上。

  「皇上想要點更稀罕的玩意。」

  「哎呦,到底什麼呀?」

  進忠做出一番為難的樣子,哪怕又一疊字銀票塞進袖子裡,也沒鬆口。

  秦立氣得的牙根痒痒,面上是一丁點都沒露出來,把自己最喜歡的一塊羊脂暖玉塞他手裡才算完。

  「嘖~秦哥哥太客氣了。」

  「應該的應該的。」

  進忠知道這要是還不說,秦立一準得翻臉,拽著他往牆根走了幾步,嘴角沁著一抹邪魅的笑意。

  「您也不想想,這麼熱的天兒,吃不下飯想吃什麼,自然是水果啊!」

  「啊?就這?」

  「什麼叫就這?水果跟水果可不一樣,嶺南的妃子笑跟桂圓乾是一個味兒嗎?」

  「那肯定不是啊。」

  「甘肅的沙地麒麟西瓜,跟京郊的白玉瓜能比嗎?」

  「不能。」

  「伊犁的哈密瓜,台灣的甘蔗,芒果,黃岩蜜桔!」

  「可這些都沒到進貢的日子呢。」

  「雜家言盡於此,早點弄到手,早得皇上一笑,先走一步啦。」

  進忠隱晦的拍了拍自己的袖子,秦立挑眉一笑,好像他拿了自己銀子多高興似的。

  眼看著他遠走,手腕一翻,自然有腳程快的機靈小太監跟上去。

  「哼~你弄不著,我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