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見幽香(下)

  「最開始,是王欽服用禁藥阿肌蘇丸毀了蓮心在先,蓮心走投無路,這才甘心被嫻妃和李玉利用。

  原本那晚是嫻妃算計高晞月,叫蓮心把王欽引誘到咸福宮附近,好當著你的面毀了高晞月的清白。

  但我覺得嫻妃心思惡毒,便讓她自食其果了,可以說,嫻妃是毀在她自己那顆想作惡的心,怨不得別人。」

  太上皇呲目欲裂,當初王欽騎在青櫻身上,脖子上全是咬痕,繡著綠梅的肚兜也被扯了出來,那場景每每想起,就控制不住的想殺人。

  忽然,一口血噴了出來,太上皇呼吸急促,眼看著就要不行了,卻還是死撐了下來,想聽聽她還要說什麼。

  「嘖嘖嘖~你的氣量實在是配不上這帝王之位,所以我給這江山換了個更合適的皇帝。

  倒也不是想幫你們滿人留住這大清江山,而是西方國家發展迅速,正在進行工業革命,很快就要打響殖民侵略戰。

  這種時候,大清經不起再一次的改朝換代,需要齊心協力一致對外,擺脫淪為半殖民地,長達百年屈辱的危機。

  我知道你聽不懂我在說什麼,你連堅持每日批摺子都做不到,不懂這些很正常。

  一個圓明園阿哥,靠著後宮傾軋,皇嗣凋零,最後撿漏坐上的皇位,還真拿自己當盤菜了。」

  舒樂揮揮手,試圖讓香爐里的香氣,往龍床那邊飄。

  其實垂死掙扎的的太上皇早就聞到了,確實是一味很特別的香氣,悠遠綿長,沁人心脾。

  「好聞吧,這是用荔枝殼,揀香,沉木所製成的合香。

  太上皇既偏好附庸風雅,不如猜猜看,我為何用這兩種香料來搭配?」

  「哼!無知婦孺才會在這些無聊的東西上費心思。」

  「嘖嘖嘖~翻臉不認人是你,過河拆橋也是你,愛新覺羅家最不要臉的就是你!」

  太上皇氣得一佛升天,眼前全是花的,離見長生天就差一步。

  可舒樂還在悠然自得的品著香:「每種合香的配方,取決於制香者獨特的審美,傾注的是哲理與思想,呈現出來的合香都有不同的含義。

  這揀香即為乳香,是橄欖科卡氏乳香樹幹燥的樹脂,產自紅海沿岸索馬利亞和阿拉伯半島,由宋代發達的海事貿易代入內陸。

  南宋趙汝適在《諸蕃志》中,將乳香品級分為十三等,其最上等名為揀香。

  沉香,為『富貴四合』之首,出萬安郡,一兩之值等同百金。

  以廉價易得,但清雅的『山林四合』丹荔殼為主料,搭配極品乳香和極奢沉木,最終呈現出的合香,就像太上皇你一樣!」

  進忠暗戳戳的不開心,心肝兒寶貝居然為了別的男人如此費心。

  「你出身卑賤,不堪大任,就像那荔枝殼一樣。

  所以要用鈕祜祿氏這個華麗的揀香,來給你臉上貼金。

  再由先帝帶在身邊親自教養一段時間,九五之尊的品牌效應打出去了,你也確實學到了東西,便是荔枝殼染上了沉香的奢侈味道。

  經過這兩層精美的包裝,才能成就你的皇位,也是這味香的基調。」

  說著,舒樂端起茶盞,往那香爐里一潑,香料熄滅,香灰被水珠濺起,崩到她的手背上。

  進忠「嘖」一聲,責怪她不該自己動手,拿出帕子為她擦拭。

  舒樂由他作為,轉頭問道:「這下懂了嗎?荔枝殼就是荔枝殼,用再貴的香料去配,燒完也只是一堆灰,你就是這樣低賤的存在!

  我從第一次見你起,就厭惡你,直到今天,仍然厭惡你!」

  太上皇又是一口鮮血噴到床帳上,看上去,像是殺人現場一般。

  進忠牽著她起身,仔細的替她整理好衣袖,正了正歪掉的龍華說:「好啦,他要死了,你趕緊回去,別惹一身腥。

  我今晚可能回不去,你睡覺記得鎖門啊。」

  「知道啦,你也小心點,別髒了自己的手。」

  進忠敏銳的察覺到,龍床上傳出來的呼吸聲越發急促,一手抄起披風,給她系好,一手撐開油紙傘,幾步疾行將她送了出去。

  等再回到殿內,太上皇瞪著一雙麻木無神的眼睛,死死盯著門口的方向,端的是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樣。

  進忠淡定的啐了一聲,把香爐和茶盞都收拾好,又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兒,才叫進保進來給太上皇收拾儀容。

  進保臉上圍著厚厚的布巾,手上戴著鹿皮手套,用濕帕子給皇上擦臉,換衣裳,嘴裡一直在抱怨。

  「你可真是我親師兄,放著那麼多徒弟不使喚,非得折騰我,自打當上副總管,我都多少年沒幹過這種粗活了。」

  「你快閉嘴吧,這種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進忠抬腳想踹,進保眼尖,腳底抹油呲溜一下躲了過去。

  兩人合力,把太上皇收拾乾淨,染了血的帳子和被褥全換掉後拿去燒毀,做出太上皇是在睡夢中離世的假象。

  一直等到晚膳後,進忠才扯著嗓子邊跑邊喊:「太上皇駕崩了。」

  素縞白幡,燈籠棺槨,都是老早就備下了的。

  結果皇上突然下旨,說要扶靈回京,不在行宮設靈堂,御駕五日後啟程,這可忙壞了內務府和侍衛營。

  舒樂也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一著急, 就把行李全仍系統空間裡,只隨便收了幾個箱籠就坐上了回京的馬車。

  直到皇上倒出空來,才叫進忠帶了個話,說是高晞月畏寒,實在受不住這沒有暖閣的行宮,早就想回咸福宮了,而且新帝一直不上朝也不是個事,這才藉機回京。

  舒樂直接給怡親王傳信,回京後在大朝會上奏,給新帝辦個登基大典。

  光有個在行宮舉辦的禪位大典算怎麼回事,將來史書又會如何記錄這一位『嘉慶帝』,舉辦登基大典讓一切名正言順這事,勢在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