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自來紅

  怡親王哭喪個臉，直說倒霉催的，今早剛出門右眼皮就跳個沒完，果然沒好事。

  「總之， 這些人再敢拖我後腿，我就掀桌子不幹了！」

  「別別別，表妹的龍胎還要你多照顧。」

  「照顧不了，原本還打算等慧貴妃出了月子，我就去照顧榮嬪的胎呢。

  可今日兆佳將軍這麼一鬧，在皇上面前掛了名兒，往後宮裡所有姓兆佳的都得夾起尾巴做人，傳遞消息也不會那麼方便了。

  我在御前伺候，若不能做純臣，那等著我的只有死路一條。

  你回去以後最好叫那傻子知道，今天到底給家族闖了多大的禍，務必殺雞儆猴！」

  怡親王脾氣再好也是因為老王爺的反覆叮囑，要求他成為一個沒有鋒芒，不入朝堂的閒散王爺，並不代表他沒有雄心壯志，沒有脾氣。

  尤其是被個小姑娘三番兩次的指鼻子罵，這要是再沒脾氣，也就不配做愛新覺羅家的男人了，只不過他的忍耐心遠超常人。

  「今日之禍，也是叫你和你背後的幾個家族知道，無論何時，都該謹言慎行，尤其你們正在走的，是一條世上最兇險的路。」

  「是是是，受教了，本王回去一定好好規勸族人。」

  「我沒有跟你開玩笑，嚴格說起來，老王爺的福晉，你的額娘兆佳氏，是索額圖大人的孫女。

  而我額娘是赫舍里氏出身的陪嫁丫鬟，我扶持兆佳氏和扶持赫舍里氏沒有區別，想來王爺你是可以理解的，對嗎？」

  怡親王終於變了臉色，誰不知道自廢太子走後，赫舍里氏的榮光日復一日衰敗下去。

  先帝雖然冊封了理親王，卻不肯納赫舍里氏為妃，當今皇上更是在選秀時，整個劃掉了赫舍里氏，放回家自行婚嫁。

  若真的扶持赫舍里氏，過程肯定是不容易，可一旦成功，帶來的利益無疑是巨大的。

  沒有人知道一個曾經的後族，在經歷過兩次廢太子後，還能保存多少有生力量，這些滿洲老牌家族又有多少底牌。

  赫舍里氏蟄伏多年後，最近幾年在朝堂上重新嶄露頭角，而且只要理親王府在，赫舍里氏就別想跟大清後宮撇開關係。

  「舒樂姑娘，本王不與你說那些虛的，你只看我們日後怎麼做便是！」

  「最好是這樣，既已決定靠著女人的裙擺討生活，就別干那扯裙子的混蛋事！

  你們的母族都是滿洲姑奶奶，以前哪個在家不是說一不二，能當家做主頂起一片天的，像你阿瑪被先帝圈禁時，王府就靠你額娘一人撐起來，那時候誰不夸一句有風骨。

  再瞧瞧你們現在，學了漢人那套男尊女卑的陋習，從打壓女子地位這事裡頭獲取成就感，也太有出息了，被漢化的一點滿人骨氣都沒有，真讓我看不起你們。」

  怡親王深吸一口氣，後背全是冷汗。

  是啊，今日之禍究其根本，並非飲酒過量和小人得志，而是源自對族中女子的輕視。

  其實先帝在位時就提到過，公主不宜學太多琴棋書畫，女工女德，不會騎馬甩鞭子的公主，實在墮了滿洲姑奶奶的名聲。

  可孝恭仁皇后一直在強調女子要柔順，極力推崇女戒女德，上行下效，成就了這股歪風邪氣。

  滿族女子不再學習騎馬射箭，反而向那些漢女看齊，學什麼琴棋書畫，拜佛燒香，為了追求纖細的體型，弄得一個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可真正的滿洲貴女，是盛京老家那樣的姑娘，尤其是一些菸袋鍋子不離手的老福晉，那都是以一當百的存在。

  她們從小馬靴不離身，馬鞭不離手，騎術箭術不輸任何男子，一手鞭子更是使的出神入化。

  說獵熊絕不射鹿，脾氣一點就著，也不缺乏精明的頭腦。

  在家裡頭的地位與爺們沒區別，甚至有些強勢的姑奶奶，能把自己爺們收拾的服服帖帖，屁都不敢放一個。

  所以說東北男人尊重妻子，是老祖宗留下來的傳統，怕媳婦兒是刻在骨子裡隱形基因。

  進忠聽完隱入暗處，朝虛空比劃兩下，自有人去幫忙掃清尾巴。

  回去伺候的時候還在想呢，舒樂雖是南方人，脾氣秉性還真是更像滿洲姑奶奶。

  把愛之深，責之切，刀子嘴豆腐心，但護犢子那一套表現的淋漓盡致。

  忽然不想努力了，吃軟飯一定很香。

  「進忠啊。」

  「奴才在~」

  「把這盤芋泥蛋黃月餅送去慧貴妃處，她不愛吃那些自來白，自來紅的，這個軟糯鮮香，她一定喜歡。

  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啊~」

  進忠在心裡罵的可髒了，臉上卻笑的殷勤。

  「皇上念詩最好聽了，奴才一定學著您的語氣念給慧貴妃。」

  皇上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打打嘴炮就能解決的事情，何樂而不為呢。

  進忠快氣死了，那自來白和自來紅，可是我家心肝兒特地跟老師傅學的，你丫喜新厭舊也就算了，這等祖宗留下來的傳統月餅也要貶低，數典忘祖的不肖子孫啊！

  自從聽了她和怡親王的對話，進忠也反應過來了， 如今的大清受漢文化影響深重，早已沒了當年馬背上奪天下的硬氣。

  可能這就是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難吧，遲早有一天，這天下還得回到漢人手裡。

  舒樂帶著宮女們換上新一輪的酒水和點心，等到皇上拜月儀式過後，這場夜宴才能散。

  可從早到現在，她已經站了七個多時辰，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要不是為了那點小錢錢，才不會攬這麼累的活呢。

  舒樂隨手抓了個自來紅，一口咬下去，這乾巴巴的口感，甜死人的餡料，確實挺難吃的。

  說這玩意是滿人的月餅，不如說是從傳統餑餑裡頭，挑了個最圓的當月餅，為了更像月餅一點，還特地用模具給月餅上頭壓個圓圈，扎幾個小孔。

  結果看到皇上命人把這兩種月餅擺上供桌，她才明白這東西根本不是用來吃的，是用來祭月供神的，怪不得難吃也無所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