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一回到呼鄂斯爾市就氣沖沖地來到段昱辦公室,一屁股坐在沙發,不等段昱發問,就滿腔怨氣地擺擺手道:「段書記,你交待的這個任務我完成不了,那個王志綱架子比省長都還大,我好歹也是一副廳級幹部,他居然面都不露,打發下面幾個小年輕接待我,那幾個小年輕更氣人,開口就說十個億以下的項目他們不接,還說要找他們做策劃可以,要按他們的規矩來,先打一千萬預付款,他們再派團隊過來考察,什麼事都還沒做,就要一千萬,這不是搶錢嗎?!簡直是癩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氣!」。
「這還不算,我看他們開價太離譜了,就說價錢太高了,能不能優惠,他們居然說你要是做不了主,可以換個能做主的來,但是他們的規矩是不能變的,少於這個價一切免談!你說氣不氣人!這哪裡是請搞策劃的啊,分明是請大爺啊,真要把這幫大爺請來,還不知道會鬧出什麼么蛾子呢,我算是脾氣好的,要是碰到咱們下面那幫子脾氣暴躁的本土幹部,估計非得打起來不可,段書記你還是慎重考慮一下比較好!」。
段昱呵呵笑著站了起來,親自給林文泡了一杯茶,笑笑道:「林秘書長辛苦了,喝杯茶消消火吧,這個事啊,我覺得可以換個角度看,有本事的人多是有些古怪脾氣的,當年劉玄德三顧茅廬請諸葛亮出山還吃了閉門羹呢,越是傲氣越說明有本事,要不然他開的工作室怎麼能維持得下去呢,這樣吧,市裡的事特別是幹部公開招考的事你幫我盯一盯,我親自去深圳跑一趟,會一會這位奇人」。
然而段昱這位市委書記親自來到深圳同樣沒有得到什麼禮遇,王志綱工作室的工作人員告訴他,王老師這些年將主要精力都用在著書立說上,已經很少親自參與具體的項目策劃了,王志綱工作室聘請的都是一些思想新銳的小年輕,身上確實都帶著些狂傲,直接對段昱說,殺豬焉用宰牛刀,就你們這項目還用得著我們王老師親自出馬嗎?你把策劃諮詢費打過來,我們派個團隊過去,分分鐘幫你搞定了。
段昱也不生氣,笑笑道:「策劃諮詢費沒有問題,但是我必須見到王志綱老師,不是我信不過你們,我們這個項目可不是一般的商業項目,涉及到城市運營和政府重大決策,需要有大格局、大智慧的人才能操作,你們還太年輕了,恐怕無法勝任」。
王志綱工作室這幫年輕人都是眼高於頂,除了王志綱,對誰都不服氣,一聽段昱這話肺都快氣炸了,哪裡還管段昱是市委書記,直接跟他論戰起來,段昱本就是經濟管理專業的研究生畢業,雖然這些年忙於政務,但是功課確是從未拉下的,理論基礎很紮實,又有多年實際操作經驗,真要辯論起來,王志綱工作室這幫年輕人自然不是他的對手。
雙方把接待室當成了一座辯論道場,唇槍舌劍,你來我往,最開始還是一對一辯論,後來不斷有工作室的工作人員聽說來了位奇特的政府官員,把誰誰誰給辯倒了,紛紛過來看熱鬧,又都忍不住加入了戰團,最後變成了段昱舌戰群儒。
有意思的是,王志綱工作室這幫年輕人思想活躍,並不是聯合起來和段昱辯論,也有被段昱的觀點說服,轉而幫段昱和自己的同事辯論的,由此也可以看出王志綱為自己的工作室創造了一種極其寬鬆和自由的文化,在這種文化氛圍中,思想的碰撞更容易產生火花!
這一場辯論下來,王志綱工作室這幫年輕人個個爭得面紅耳赤,而段昱卻始終是雲淡風輕,顯得遊刃有餘,自是高下立判,最後還是段昱一看時間不早了,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擺擺手笑道:「時間不早了,這都到吃晚飯點了,諸位要是有空的話,我請諸位吃個便飯,咱們繼續,要是沒空的話,今天就到這裡吧,我明天再來」。
王志綱工作室這幫年輕人面面相覷,這一番辯戰下來,他們嘴上不肯認輸,但心裡對段昱這位與他們之前見過的政府官員完全不同的市委書記還是有些心折的,可要說像沒事似的跟段昱一起吃飯喝酒又有些拉不下臉面。
段昱也沒有勉強,笑了笑朝他們揮揮手就離開,就在附近的酒店裡住了一晚,第二天一到上班時間又去了王志綱工作室,這次接待的工作人員就客氣多了,一見他到來就迎了上來,「段書記,我們王老師答應見您,我現在就帶您過去」。
之前段昱也在網絡上和雜誌封面上看見過王志綱的照片,但看到他本人時卻還是愣了一下,頭髮花白,穿著一身寬鬆的麻布衣服,帶著憨憨的笑容,看起來像一個年老還有點邋遢的道士,和在雜誌封面上看到的那個意氣風發指點江山的王志綱反差很大,只有眼中不時閃過的睿智光芒讓段昱確定自己沒找錯人。
王志綱見到段昱到來,既沒有熱情地迎上來,甚至連禮節性的請段昱坐和泡茶都沒有,而是很沒有禮貌地目光灼灼地盯住段昱看,段昱也不以為意,目光平靜地與他對視著,過了好一會兒,王志綱才朝他展顏一笑,不倫不類地朝他拱手道:「段書記,失禮了,你是我見過的最年輕的市委書記,我見過的政府高官和身家億萬的大富豪不少,我敢說我只要看他幾眼就能大略猜出他們的脾氣和性格弱點,只有少數幾人是我看不透的,你算一個,請坐吧!」。
段昱也不客套,大大方方地坐了下來,哈哈大笑道:「王老師,要見到你可真不容易呢,我本來已經做好了三顧茅廬的準備,大家都說你是商人師,生活家,民間思想家,我可當不起你這樣的評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