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箭乃是用北冥之海中,一種長達十餘丈、名為【土鼉】的龐大毒刺怪魚,其龐大體內的魚刺,精挑細選而出,供奉在長生天祖廟中、又被蒙元薩滿黑巫,精心淬毒製成的殺人利器。
此箭一旦射中人體,就會釋放出土鼉體內的劇毒,比河豚毒更毒百倍千倍。加上長生天神術、薩滿黑巫術加持,傷者可謂十死無生。
鐵木真帶領黃金家族在征戰大漠時,多次以之射中強敵,令勁敵不治而亡,才屢戰屢勝,取得蒙元帝國偌大萬里疆域。
黑箭如此珍貴,哪怕以赤朮長子地位,也只能拿到區區三根黑箭。
而今天,杜預明明中了黑箭,卻沒有死、還能召喚青龍?
窮奇憤怒咆哮,試圖掙脫青龍。
迎接它反抗的,是一擊鋪天蓋地的龍尾抽擊!
青龍尾長而有力,彎曲自如,猶如一條靈活的鋼鞭,劈頭蓋臉狠狠劈在窮奇的臉上。
窮奇頓時面容扭曲,悽厲慘嚎一聲,騎在它背上的赤朮明顯聽到顱骨碎裂聲!
赤朮冷汗直流。
他從未感受到如此絕望的壓迫感。
青龍,神獸給與的壓迫感!
赤朮縱橫天下,馳騁北疆,未有遇到敵手,也養成了驕縱、輕視聖元人族各國之心。
他之所以縱兵殺戮,毫不留情,乃是輕視人族,從不以自己為人族成員。
今日,他終於踢到了鐵板,在杜預身上感受到了這該死的壓迫感。
杜預才氣在快速流逝,整個人也在迅速萎靡。
他在傾盡全力,苦苦支撐。
蔡文姬能感受到杜預連番苦戰,才氣耗盡,幾乎枯竭,搖搖欲墜,急忙趕上道:「快,你快走。我來拖住他。」
杜預搖搖頭,目光如劍,堅定道:「他要我死,那便先死吧。」
他猛然一揮手。
青龍雙足強壯有力,每個足趾都鋒利如刀,狠狠捏著窮奇,死死一抓。
窮奇骨頭碎裂,血漿亂噴,爆體而亡。
青龍四神獸之力,足以將任何敵人輕易地踏碎。
哪怕上古凶獸窮奇,也毫不例外。
赤朮連滾帶爬,從死亡的窮奇身上滾落下來,四肢並用,沒命奔逃。
他完全沒有再殺杜預之心。
以青龍的威力,要捏死他並不困難,赤朮才不想出師未捷身先死。他是猛將不錯,狂妄是真,想要虐殺杜預不假,但要硬撼四大神獸之一的神龍,也根本不在赤朮計算之中啊。
他狂怒地拉起黑弓,再次拉弓搭箭,向杜預激/射而去!
杜預,赫然成為眾矢之的,再次成為黑弓獵殺的目標。
這是赤朮手中,最後一枚黑箭!
赤朮赫然義無反顧,將自己最後一枚底牌,也掀了開來,ALL-in押寶在了杜預身上,徑直瞄準了杜預要害。
這一刻,整個戰場的激戰,仿佛都停了下來。
時空、距離、時間,仿佛都停滯不前。
唐軍、蒙元人,雙方數萬強者士兵無數目光,各種眼神凝著這枚射向杜預心臟的黑芒!
只不過,蒙元士兵目光充滿期待。唐軍卻充滿了絕望。
誰都知道,一旦黑箭再次命中杜預,這孱弱的讀書人,等待杜預的必然是死亡。
黑箭,化作一道黑光,一閃而過,釘向杜預心臟。
「不!」
公孫大娘奮不顧身,一躍而起,站在虛空中去格擋這致命一擊。
但赤朮咧嘴獰笑。
他射術之精,已然超凡脫俗,超過了凡人的臆想極限。
這黑箭,在他神乎其技的射術催動下,甚至能顛倒因果、逆轉陰陽。說白了,赤朮甚至能以恐怖的野獸直覺,引導這枚致命的黑箭——類似現代飛彈的精確制導能力。
他目光所及之處,能看到的地方,都能以精神力引導黑箭精確命中。
杜預的心臟,恰好就在他的目光範圍內。在這種致命杜預必然被命中!
「這是本王畢生最得意的絕學!」
「無數草原、戈壁、荒漠的強大妖蠻、人族猛將,慘死在這一擊的手中。」
「沒有人,能頂得住這一擊。」
「你這書生,根本不是我赤朮的對手。」
「所以,死吧!」
赤朮的眼瞳中,充滿了戈壁狼王的狂熱、自信與貪婪。
他自幼便在「野種」的叱罵、「畜生」的白眼、黃金家族「孽種」的輕蔑咒罵中長大,如同一頭頑強而孤獨的野狼幼崽,除了鐵木真給他一些不多的父愛外,他在這世界上沒感受過任何善意,只能咬緊牙關,以瘋狂的戰意狂怒肆意生長、野蠻生長。
這就是草原戈壁上,蒙元帝國男兒的常態。
在這一刻,赤目腦海中,閃過鐵木真的過往的一幕。
一次,赤朮與窩闊台打架,打得鼻青臉腫,險些鬧出人命。
他被五花大綁,帶到鐵木真面前。
鐵木真卻揮揮手,示意窩闊台下去,解開他的繩索,對他說:「你可知,我為何明知道你不是我兒子,卻對你另眼相看?」
赤朮搖頭,目光倔強而孤寒,一如白毛災中走投無路絕望至極的狼王。
鐵木真拍了拍他肩膀,冷冷道:「因雖然我有五個兒子,各個繼承我的某方面天賦,但唯有你沒爹沒娘、四面楚歌自幼處境,與我不謀而合。」
赤朮眼淚瞬間飆射而出。
他沒想到,鐵木真會如此說。
鐵木真如刀刻斧劈般的冷硬線條,這才偶爾柔和下來,凝望遠處永久不化的雪山冰雪,道:「唯有這種最險惡環境,才能造就最堅韌的蒙元男兒。」
「我祖上乃一族之長,但我出生後,卻一無所有,更要隨時隨地面臨生死之戰。敵對族群,從未放棄過對我族草場和女人的覬覦。」
「你出生在我家,卻沒有黃金家族的血統,你遭受的歧視和白眼,與我類似。」
「我,寄厚望與你。」
「成吉思汗,你放心!」
赤朮咬碎牙齒,咯咯作響,目光如炬,惡狠狠道:「杜預,必死。他一定會死在我前面啊。」
他乃是黃金家族的血裔,更是草原上的絕世強者。
這是身為蒙元大陸頂尖強者的自傲、自信!
草原強者,自帶些許妖蠻血統,或許狂妄,或許草莽,但一定充滿了野心與野望,狼王一般絕不認輸、吞噬一切、霸占一切的野心。
這永不滿足的嗜血渴望,才是蒙元帝國能擴張到萬里疆域、聖元大陸最強帝國的根本內驅力啊。
赤朮堅信這一箭,定能殺死大唐舉人杜預。
黑芒,如絕世鋒銳的神之一指,直指杜預要害。
杜預,即將被赤朮這絕世射術,活活打爆!
杜預胸口還插著一把黑箭箭羽,箭身已然深深沒入他胸膛,持續快速消耗著他所剩不多的生命力。
杜預面若金紙,踉踉蹌蹌,重傷而退。
距離他最近的公孫大娘,都還在十丈開外,根本追趕不上這赤朮第二道奪命黑箭。
蔡文姬,更是被窮奇那致命一擊,打得文宮受損,嘴角出血,狼狽而退。
沒有人,能救杜預。
「你死定了!」
赤朮眼神猙獰,篤定無比道:「我要將你人頭割下來,帶回去獻給成吉思汗。雖然我可能丟掉了洛陽,但只要能殺了你,一切都值得。」
弄玉、林星河急的叫了起來。
「杜預。」
「不要啊。」
「哈哈哈···」
遠處靜觀其變、期待已久的賈玉,終於狂笑起來。
他無比篤定確認,這次杜預絕無半點生還、僥倖的可能。
「赤朮,蒙元鐵木真長子,果然傾盡全力,將杜預當做心腹大患處理。」
「他黑箭這一擊之威,奪天地之造化,傾日月之威能,定能將杜預一箭射爆。」
「杜預,誰讓你出這麼大風頭?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出頭的櫞子先爛。」
「你死吧。我會好好照顧林妹妹的。嘿嘿。」
誰知,杜預淡淡道:「【春夜洛城聞笛】!」
這幾個字一出,不知為何,洛陽的天空上竟然不知從何處飄來一曲如泣如訴、如泣如慕、輾轉反側的笛聲。
這笛聲,似有似無、時有時無,不知從何而來,誰人吹奏,更不知向哪裡去。
弄玉、蔡文姬、韓娥、林星河等美人,愕然四顧。
誰,到底是誰在吹奏笛子?
這一幕,響徹在慘烈廝殺、屍山血海的戰場上,顯得無比神秘莫測,甚至有些詭異。
洛陽,已經成為慘烈廝殺的戰場。城中處處起火,到處都在殊死拼殺。宋佳霖、小蠻帶領的起義軍,正與盧言統帥的留守叛軍,捉對廝殺,拼死鏖兵。
這是從誰家飄出的悠揚笛聲呢?
血腥十足的激戰,仿佛都在這一刻,停滯、停止下來。
杜預悠然道:「誰家玉笛暗飛聲?」
這句「暗飛」二字,可謂傳神至極,才氣涌動。
「暗」字更是關鍵。
因此時不知笛聲自何處飛來,用此「暗」字,恰當非常,寓意頗深,說笛聲暗飛,也在映射赤朮正雷霆萬鈞,射向杜預要害的致命奪魂一箭。
唐軍瞠目結舌,萬眾靜謐。
在戰場中央,一柔弱英氣的文人,面對敵方大將赤朮射出的奪魂攝魄一箭,卻負手而立、安如泰山、安之若素,面不改色,還有興致吟詩作賦?
這是多大的心?
古來大將之風,不過如此。
只是「誰家玉笛暗飛聲」這一句,杜預身上文氣沖天,詩成鎮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