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層之上,轟然雷動。
「俠客行,詩成半部鎮國!」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此詩,列聖刊。」
司馬半聖的聲音從天邊轟然傳來:「為國為民,俠之大者!」
只見杜預跳上戰馬,亂發突鬢,身佩彎刀,白馬銀鞍,揚鞭疾騁,向王倫殺去。
「快攔住他,攔住他啊!」
王倫向北府兵咆哮著。
但奇異之事發生了。
朱亥臨死前,不顧一切用大鐵錘反擊,嚇得王倫手足無措,以【草木皆兵坪】格擋。
結果【草木皆兵坪】被大鐵錘砸碎了!
王倫瞠目結舌發現,眼前的北府兵,一個接一個,消失在空氣中。
「怎麼回事?這寶物不靈啊?怎麼會這樣?」
王倫失聲大叫起來。
杜預疾馳而來,大笑道:「所謂虎父犬子!想當年,謝玄謝公何等名士風/流?聖人風度?哪怕妖蠻百萬兵臨城下,他還能談笑自若、與人對弈,讓妖蠻草木皆兵。而今,你明明手持鎮國文寶,卻草木皆兵、貪生怕死,關鍵時刻竟然出昏招、文寶被擊碎。」
「所謂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有棋盤,才有棋子。沒有了草木皆兵坪,自然也沒有了這些聖人才氣化成的北府兵。」
「呵呵,一個朱亥,損毀了你的鎮國文寶。沒想到吧?」
「混帳!」王倫聲嘶力竭咆哮:「那個屠狗殺豬的,卑賤下人,竟然敢摧毀我四世三公、權傾天下的名門、琅琊王家的文寶?我,我絕不干休。」
可惜,杜預已經飛馬而來。
一劍,斬下!
王倫匆忙之間,只能疲於應付,舉劍抵抗。
只聽得一聲脆響。
杜預藉助馬上流星之勢頭,一劍斬飛了王倫的斬白蛇劍!
王倫也是失策,地主家蠢兒子,被朱亥大鐵錘砸的右臂隱隱生疼,就發揮不出實力,被杜預一招打敗。
他面若死灰,不明白自己為何一敗塗地,一手好牌打得稀爛。
斬白蛇劍,飛射落地。
杜預正要飛馬而去,將它拿到手中,誰知斬白蛇劍竟然通靈,驟然光芒萬丈,化作一條白龍,沖天而去,消失不見。
杜預微微皺眉。
「我的寶物,我的國寶啊!」
王倫氣急敗壞。
杜預轉頭,冷哼一聲:「王倫,你今日死期到了!」
王倫腦門上冷汗直流。
他暗暗後悔,自己為何要將烏衣會眾人遣散、支開?
如今,他只能與杜預單挑,還失去了斬白蛇劍、草木皆兵坪一眾寶物。
杜預卻心念電轉,如何處置王倫?
他的眼前,出現了王異的身影。
王異與王倫親姐弟。
雖然琅琊王家和王倫對杜預百般算計,但王異卻似乎對自己另眼相看。
杜預計議已定,正要說話。
突然,一道飛劍虛空而來!
向兩人飛射而至。
王倫看到這飛劍,臉色一喜。
杜預心中一驚。
這是誰?
他剛剛使用【俠客行】,雖然打敗了王倫,但才氣也消耗極大。
可以說,杜預此時也是強弩之末。
如果再來一個十大秀才級強者,杜預只能落荒而逃。
這【千里江山圖】,只能拱手相讓。
誰知,那飛劍猶如通靈,風馳電掣,徑直向兩人頭上直刺而下。
王倫臉色的喜色,漸漸變了。
他從大喜,到疑惑,再到驚恐···
最後,劍芒直奔他的咽喉!
王倫大叫一聲:「你···」
噗。
王倫被飛劍穿膛而過。
他肥胖的身軀,驟然帶出一蓬血箭,直挺挺倒在雪地上。
溫熱的鮮血,殷紅如洪水,快速染紅了大片雪地。
王倫死不瞑目,眼睛睜的大大的,似乎至死都難以置信,自己竟然會死在書山之上。
杜預震驚。
哐當。
金陵文宮中等待的王異,突然一陣心驚肉跳,手中茶杯也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王倫!王倫····他死了。」
王異美眸痛苦閉上,眼中熱淚流淌。
無論王倫多不成器,但姐弟血脈相連,王異能隱隱感受到王倫臨死的痛苦與不甘、怨恨與恐懼。
「誰?到底是誰殺了王倫?」王異美眸睜大,粉拳攥緊。
繼承人慘死書山,琅琊王家不會沉默。
一場血雨腥風,就要襲來。
同樣的問題,發自杜預。
他目光如電,喝道:「是誰?」
漫天風雪中,走來一個人影。
裴十四。
他一臉焦急,喘著粗氣:「你不要緊吧?我看到王倫正在揮舞斬白蛇劍,猛烈攻擊你,生怕你有失就催動劍法···」
他看向死不瞑目的王倫,深深嘆息一聲:「琅琊王家,王孫公子,可惜心術不正,不走正道。可惜可嘆。」
杜預深有同感,苦笑一聲。
裴十四殺死了王倫,但卻因王倫要殺自己。
裴十四隻是情急之下,拔刀相助,又有什麼過錯?
杜預只能拱手感謝:「多謝援手。」
「王倫,確實有斬白蛇劍,只是走脫了。」
裴十四面色凝重道:「預料之中。斬白蛇劍早已超過了一般文寶範疇,擁有了自己的靈識。它一旦戰敗,就會返回自己認可之地。」
「這麼說,王家已經知道噩耗了。」
杜預看了一眼王倫死不瞑目的屍體。
裴十四點點頭:「我也是情非得已,擔心他傷你,才下此重手。」
杜預點點頭,走到王倫屍體旁,搜查了起來。
不多時,他在王倫屍體上,竟然撿到了一個精美的絲綢包裹。
打開最裡面一層,竟然有一物顯示出來。
骨筆。
正是杜預曾經被范仲永陷害的王希孟骨筆、逆種文寶。
只是其中王希孟冤魂已經被杜預湮滅,剩下一根折斷的骨筆。這骨筆還被田洪鳳還給了王家。
如今,此筆卻被王倫帶到了書山學海?
這是何意?
杜預目光一凝。
王異正在傷心欲絕,突然看到天上一道劍芒,破碎虛空而至。
崩。
此物深深插在她面前。文宮堅如磐石的金磚,也被這劍芒一分為二。
「斬白蛇劍!」
王異腿腳無力,跪了下來,咬緊牙關卻沒有哭泣。
斬白蛇劍,原本在王倫手中,驟然回到她身邊,預示著王倫正如她預感、已慘遭不測。
「書山、學海!」
王異拔出斬白蛇劍,踉踉蹌蹌而出。
她要去面見王太后、族長,將這驚天噩耗報告上去。
她沒有流淚,她的眼中只有復仇的無盡怒火!
王倫步王希孟後塵隕落書山,琅琊王家雖大,嫡系正房已沒有直系男性,可做繼承人。
殺死王倫者,必須付出代價。
而最大的嫌疑,是···杜預。
情感上王倫雖不想作出這等推斷,但王倫多次提起,書山之行他最大敵手就是杜預。
以王異之絕世聰慧,如何猜不到王倫對杜預沖天恨意?
殺王倫者,十之八/九,便是杜預!
「杜預···」
「你必須死!」
王異咬牙切齒。
同樣的話,響徹在杜預耳邊。
杜預正在思索,突然一道劍芒,悄無聲息,從背後刺/入,從前胸穿出!
噗···
杜預的嘴角,驟然噴出一口鮮血。
他難以置信回頭望去。
「是,你?」
他萬萬沒想到,襲擊竟然會從背後發出,從那個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人手中發出。還用的如此卑鄙、卑劣的背刺偷襲手段?
但殘酷的事實,確實如此。
偷襲者,裴十四!
裴十四一劍,從背後洞穿了杜預的後胸。
杜預踉踉蹌蹌,頹然倒地。
他一路上受傷眾多,前面受的傷勢還沒好,又增添了新傷。
這次,他面對擁有斬白蛇劍+草木皆兵坪雙重鎮國文寶的王倫,能以一首【俠客行】將之擊敗,已然是超水平發揮。
誰能想到,竟然又被裴十四這濃眉大眼的,背後偷襲?直接辣手重創?
杜預嘴角鮮血狂噴,眼神漸漸黯淡,艱難道:「為什麼?」
裴十四嘆息道:「杜兄,原本我不想這麼快動手的。但你讓我別無選擇。」
杜預勉力支撐著自己,悲憤道:「我到底哪裡對不住你?」
裴十四並不回答,徑直上前,撿起了那根被王家修復的骨筆。
他小心翼翼,猶如欣賞著自己最心愛女子的柔薏。
他又走向杜預,毫不客氣將杜預手中的人皮地圖一把奪走。
最後,他從懷中鄭重其事,拿出了一件寶物。
一件···
逆種文寶!
杜預眼睛瞬間睜大了!
因他看到的,赫然是這組王希孟骸骨製造的逆種文寶,第三件,也是最後一件。
傳說中的···
人頭硯!
使用王希孟的頭骨,製造而成的硯台。
這人頭硯台,不知如何打磨而成,溫潤如玉,細膩光滑,猶如處子皮膚。
但裴十四,將硯台放在了死不瞑目的王倫脖子旁。
他手起刀落。
一劍,斬過王倫心口。
王倫剛剛死去,屍體還未僵硬,一腔心頭熱血噴濺而出,飛濺在人頭硯上。
這一幕,太過詭異。
杜預目不暇接,嘴巴微張。
太多太多的信息,讓他無暇思考,無法確定。
為何?裴十四要殺死王倫?
為何,裴十四要偷襲自己?
為何,裴十四要割喉王倫?取他心頭熱血?
說來古怪,人頭硯在盛了一小半王倫血後,驟然沸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