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過】?」
武媚娘心中一驚。
這世界,有上古三皇五帝,自然也有八卦。
大過,便是八卦中一個卦象。
想不到,杜預除了詩詞,還會占卜?
杜預之言:「【大過】之時,非常之時,【大過】之事,非常之事,遇非常之人,行非常之行,能成非常之功。」
武媚娘鳳眸一寒,拍案而起!
「說得好!」
「大過,乃非常之時,非常之事,必遇非常之人,行非常之行,方能成非常之功!」
「我如今退無可退,後面便是萬丈深淵,粉身碎骨,還要搭上我武家全家老小的性命。」
「而杜先生,就是非常之人,乃是我一生中的貴人!」
「我聽杜先生的,行非常之行,方能成非常之功!」
「既然太后、皇后苦苦相逼,不給活路,那就唯有···」
武媚娘鳳眸冰寒,撫/摸了一下依舊平坦如常的肚子。
「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了。」
從這一刻,武媚娘變成了武則天!
除掉了古冢狐,打跑了彩鳳,杜預帶人繼續上路。
前面,是一座一眼望不到頭、煙波浩渺的大湖。
這裡,是大唐著名的八百里洞庭湖。
而洞庭湖如大海般遼闊,橫無際涯,朝暉夕陰,氣象萬千。
如今恰逢盛夏雨季,天天下雨。
洞庭湖北納長江,松滋、太平、藕池、調弦四口來水,南接湘、資、沅、澧四水,西接汨羅江等支流,可謂水德充沛,海納百川,四水交匯。
如今,更風大浪急,水位極高,但見偌大洞庭,陰雨連綿,寒風怒吼,渾濁的浪直衝天空,太陽星星隱藏光輝,山嶽隱沒形體,消失雨霧之中,遠處湖面上暴雨中,船桅倒下,船槳折斷,傍晚天色昏暗,虎在長嘯,猿在悲啼,猶如虎穴龍潭,令人望而生畏。
杜預和眾人站在洞庭湖邊,感受天地之威,簌簌戰慄。
「船家?哪裡能找到船家?」
宋佳霖嘟囔著:「這八百里洞庭,沒有船家,可過不去的。」
可惜,眾人找遍了上下游,也沒有看到一條船。
如此浩瀚的湖區,別說是大船,連漁船都沒有一艘。
眾人發愁。
杜預:「怎麼有種西遊記、九九八十一難的感覺?」
我不過是去趕個考,怎麼走一步就遇一重磨難呢?
「咦,那邊有渡口,有條船!」
木蘭驚喜。
一眾人等,來到渡口,卻發現唯一一條烏篷船,早已被人圍地水泄不通,請求上船。
船上老艄公卻悠然自得,抽著旱菸,不為所動。
足足百十個商旅客人,不停對老艄公焦急詢問:「老伯,連下暴雨,什麼時候能放晴?」
老艄公叼著旱菸,眯縫眼搖頭道:「這就沒準了。洞庭湖這季節,湖君興風作浪,他老人家脾氣不定,或者三五日放晴,或者一個月放晴,或者連續幾個月都不出太陽,說不準。」
「啊?湖君?」
「什麼是湖君?」
老艄公冷冷道:「自然是龍!我洞庭湖中有一五百年蛟龍!在此興風作浪,無人敢在它老人家心情不好時候過去。」
他一努嘴。
眾人目光所及,在遠處湖心,果然隱隱有龐然大物,在水中興風作浪,濁浪滔天。
那龐然大物,在風雨大浪中看不真切,但隱隱有鱗有角,身長百丈。
一眾商旅,聞言大驚,面面相覷。
杜預等人也吃了一驚。
雖然提前出來趕考,還有二十來天,但沒想到路上如此多災。若是八百里洞庭湖要耽誤這麼久,院試可就耽誤了。
杜預也看到,人群中也有士子打扮之人,應該也是要赴金陵趕考。
一個商旅大聲道:「實在不行,大家湊錢找條船,冒險繞道過去吧。我攜帶的貨物交割日期快到了,失約要賠的傾家蕩產,實在不能等了。」
眾人一呼百應。
「就是,我願意出錢。」
「湊一湊,有錢能使鬼推磨。」
老艄公卻不屑一顧:「你以為我有錢不想賺嗎?你們看遠處!」
眾人看向風波浩渺、煙雨飄蕩的遠處湖面。
貌似有一樹枝?孤零零矗立在水面風雨上?
老艄公冷哼道:「那是一艘船的桅杆!前面一波客人,也如同你們,急著過去,重金買通一個船家後生。這後生無知者無畏,不聽老人言,貪圖重金咬牙帶他們強行過湖。結果,沒走出一里地,就激怒了湖君,在風浪中沉沒,幾十人都做了洞庭水鬼!一個都沒活著回來。」
眾人戰慄,不敢多言。
老艄公哼道:「錢雖好,也要有命花才行。老頭子在這湖上謀生50多年,從來不敢得罪湖君,在這時節過湖。你們另請高明吧。」
杜預注意到,商旅人群中還有一對父子,如鶴立雞群。
父子倆青斗笠,綠蓑衣,雨向下流成小溪,但身姿筆挺,卓爾不群,凝望著遠處濁浪濤天、驚濤拍岸的洞庭湖水面,背上各背一口寶劍,猶如水墨畫中的江湖遊俠,令人一望而生豪氣萬丈。
兒子望著惡劣的湖面,輕聲說了一句。
「爹,趕不上院試,怎麼辦?」
父親卻如同心電感應般,感受到杜預的目光,鷹隼般目光穿過人群、穿過風雨、直指杜預!
杜預心神一震。
天下間,竟然還有如此豪傑?
光是這一眼,目光有如實質,竟然穿透了重重風雨和人群,讓杜預猶如與他單對單。
天地之大,一切皆空!
唯有杜預與他,遙遙對峙。
好一個江湖豪俠。
杜預知道,這世界不光有法家、墨家、兵家、縱橫家、道家、佛門,還有一大門派,為俠!
俠,又稱遊俠。
俠之大者,為國為民。
他們崇尚的,乃是俠以之道。
試想一下,少年、美酒、駿馬、酒樓、垂柳,劍花、煙雨、江南、塞北、青春少年、任性俠骨、兒女情長盡在其中,仗劍出遊、除暴安良、白衣勝雪、攬盡美人、功成身退?
這是何等瀟灑、快意人生?
光是那刺/穿蒼穹、寒芒似劍的如炬眼神,杜預便判斷出此人定然是一位江湖劍客。
他心中驟然提起警覺。
畢竟,杜預仇家太多,內憂外患,無論誰都有理由請動江湖豪客幹掉他。
杜預還沒反應過來,只見那豪客冷冷一笑,躍上船頭。
老艄公正要大罵,豪客卻丟來一錠金子:「這船,我買了。」
老艄公掂量金子,眉開眼笑。
足有十兩黃金。
這等烏篷船,買倆艘都綽綽有餘。
豪客傲立船頭:「開船!」
少年劍客,也一躍而上,跳入船艙中開始搖櫓。
烏篷船徐徐離開岸邊,向煙波浩渺、濁浪排空的湖中駛去。
眾多商旅,瞠目結舌。
有人躍躍欲試,想要一起上船,過湖,但又不敢冒險,唯恐葬身蛟龍之腹。
王異站在一旁,嘀咕了一句:「裴家。難怪。」
杜預想了想,竟然吟誦一句:「野渡無人舟自橫。」
才氣動。
驚濤駭浪的湖邊,竟然多出一條小船來。
杜預跳了上去。
幾人也紛紛跳上。
焦急等待的商旅,更是震驚。
「詩書才氣?」
「此人只是吟誦一句詩,便可憑空變出一條船?」
「不對,這首詩我聽過!【滁州西澗】!是杜案首!」
「滁州的杜案首啊?」
王異捅了捅杜預:「不錯啊,天下誰人不識君?」
杜預不搭理她,沉聲道:「開船了。」
常規下,他並不會使用才氣,因每次使用都要消耗。
前面水中有蛟龍,危險極大,才氣非常寶貴,能省一點是一點。
幾個秀才,紛紛用船槳划水。
船隻,緩緩離開岸邊,只是這些人不懂划船,速度非常慢。
老艄公看不下去,冷哼一聲:「若是旁人,老頭子懶得多管閒事。但若是詩成鎮國的杜案首,老頭子願捨命幫忙。」
杜預微微一笑,感激抱拳:「多謝老艄公。」
老艄公在岸邊一撐船竿,穩穩跳入船上。
他親自掌舵,船馬上就穩了,走的又快又穩。
幾個商旅對視一眼,一咬牙。
所謂富貴險中求。
他們身上的貴重貨物,如果耽誤太久,真的要賠的傾家蕩產。
這年頭,在外面跑商的人,都是拎著腦袋玩命的。
再說,關鍵是杜預杜案首的船!
跟隨他,風險小得多。
賭一把。
幾人也紛紛跳上杜預的船,爭先恐後道:「願隨杜案首一起過去!」
「這是十兩黃金,求杜案首行個方便。」
杜預想了想,竟然勉為其難,來者不拒,收了黃金。
王異撇撇嘴,心中暗罵書呆/子。
出門在外,竟然還貪圖錢財?
這些人素昧平生,知人知面不知心,如果關鍵時刻反水,你又該如何?
但杜預和宋佳霖,眉開眼笑,收錢到手軟。
這條船人也多了,吃水變深,船速緩慢。
好在如今湖面大風大浪,原本也走不快,人多船深,反而穩定。
豪客的烏篷船與杜預的小舟,一前一後,出沒風波上,向湖心挺/進。
前面烏篷船,傲立船頭的豪客,負手而立,回眸望去,看到杜預也敢跟來,一起過這虎穴龍潭,嘴角微翹。
有欣賞,但更多一抹譏誚冷意。
湖心中,風浪越發湍急。
可能是感受到有人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韙,頂風作案,度過洞庭,冒犯自己的龍威,那洞庭湖君勃然大怒。
蛟龍一怒,風雨興焉。
驚濤駭浪,惡浪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