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木石前盟?林星河被搶走!

  杜預如臨大敵,一個大後跳,渾身汗毛倒豎。

  「您,何出此言啊?」

  杜預警惕道。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如海說人話。

  他講話一講理,杜預就要小心了。

  林如海看他這般警惕,自嘲一笑:「我對不起你者,有三。」

  「一者,你我兩家祖輩通好,還有婚約。」

  「但我一直疑你趨炎附勢,前來攀附,故而有失照應。」

  林如海如數家珍,娓娓道來。

  杜預渾身汗毛倒豎。

  你,不對勁。

  林如海要是會良心發現、自我批評,那母豬都能上了樹。

  「林大人,您不用這麼客氣的。」

  「其二,我一直拿你當庸才看,卻不成想,你竟能詩成鎮國。」

  林如海自嘲一笑:「我一直自詡看人很毒,還教訓星河,如今看來,我竟是有眼不識泰山,誤將珍珠作魚目,對你看走了眼。」

  杜預:「···」

  他已經恢復了平靜,只能靜觀其變。

  林如海指定有事。

  不然,他不會如此大動干戈,專程跑來找自己做深刻的靈魂檢討。

  「其三,也是我最對你不住的地方。」

  林如海抬起頭,面色平靜道:「今天一大早,我把星河送走了。」

  「嗯?」

  杜預目光睜大:「送走了?送哪去了?」

  林如海淡淡道:「星河姥姥家是金陵的,自然將星河送回老家。」

  「金陵?」

  杜預臉色稍霽,剛剛坐下。

  突然,他又覺得不對。

  父親將女兒送回老家,有什麼可道歉的?

  難道?

  杜預臉色大變。

  「唉···」

  林如海嘆了口氣,從腰間摸出一壺酒,放在桌子上,也不招呼杜預,自斟自飲,一飲而盡。

  「好酒!」

  「我好久都沒有這麼痛快,大白天喝酒了。」

  林如海擦著嘴角流下的美酒。

  杜預目光冷冽,直勾勾盯著他。

  林如海推給他一杯:「你不喝點?」

  「我喝你/妹。」

  杜預毫不客氣懟了回去:「你到底幹了什麼?」

  林如海又一飲而盡,醉態可掬:「我沒跟你說過?我為何反對你與星河的親事?」

  「你不是看不上我?一介寒門?」

  杜預自嘲。

  林如海搖了搖頭:「如果說,我一開始確實看走眼,但你考上秀才,高中案首的時候,滁州里一條狗都知道,你將來必能高中進士。我為何還要反對呢?」

  這個問題,杜預也一直憋在心底。

  他也百思不得其解。

  為什麼,林如海就是要堅決反對這門親事到底?

  「因為··」

  林如海嘆了口氣:「我,也是寒門子弟。」

  杜預目光冷冷,不為所動。

  他早知道,林如海也是寒門。

  但越是寒門底層,越是相互傾軋。

  越是底層,越是資源緊缺,人性之善更難得。

  林如海沉默許久,自嘲道:「我迎娶的,是金陵賈家的獨女!」

  「金陵賈家?榮國公?」

  杜預豁然而起。

  哪怕他對這世界孤陋寡聞,但賈府的名字,他如雷貫耳。

  不光因為他熟讀紅樓夢,覺得金陵賈府耳熟,更因賈府位列八大國公之首,乃是大唐不折不扣的門閥大家。

  就算比琅琊王家,賈府如今的聲勢稍有不如,但在歷史上、底蘊上還有軍隊中,榮國公賈府都有不容置疑的影響力和話語權。

  林如海呵呵冷笑,吟誦道:「賈不假,白玉為堂金作馬。賈府乃是金陵四大家族之首,更掌握榮國公和寧國公兩大國公之位,堪稱我大唐朝廷柱石。」

  「我的妻子,星河的母親,賈敏,便是賈府史太君獨女,堪稱掌上明珠。」

  「若非依靠賈府的權勢,我縱然高中進士,也難以做到如今知府之位。」

  「但在賈府看來,我歸根結底,也不過是賈府的一枚棋子。」

  林如海自嘲道:「想我林如海,奮鬥一生,徒勞可笑。雖無贅婿之名,卻有贅婿之實。徒有其表,卻連女兒的因緣都做不了主。」

  杜預目光一閃:「賈府?你將星河,送到了賈府?」

  林如海悵然慨嘆:「你不知道,賈府史太君最疼愛自己的小孫子,星河的表哥,賈玉。此子銜玉而生,連皇帝都知道他的大名。」

  「賈玉出身名門嫡系,天資聰慧,才高八斗,更被賈府視為未來接/班不二人選。」

  「只可惜,他自幼體弱多病。請了一個癩頭陀來,說他上輩子乃是大青山下七彩補天石,緣分天定,命格不全,必尋【木石前緣】,方可保一生無恙,榮華富貴。」

  「而上輩子的木,乃是絳珠仙子,也隨他轉世投胎,就在親戚家。」

  「木石前緣,找來找去,只能是林星河。她姓林,又是木命。」

  「於是史太君親自做主,要星河與賈玉親上加親。」

  「此事,還通過賈玉入宮為貴妃姐姐元春,上奏太后,親自賜婚。」

  「皇命,難違。」

  林如海一波輸出,杜預越聽越冷靜。

  一如聽詐騙團伙,告訴你存的錢,為何會不翼而飛?

  各種理由,各種套路,說到底一句話。

  林星河,名花有主,與你無關。

  理由很充分,靠山很強硬,你惹不起。

  你洗洗睡吧。

  「此事,我本想再扛一扛、拖一拖。」

  「無奈。你名聲鵲起,還寫了幾首情詩,贈送星河,傳唱天下。」

  「金陵賈家,已經聽到了風聲。」

  「賈玉哭鬧不休,我那岳母史太君勃然大怒,令賈府家主、當代榮國公賈政寫信給我,令我馬上送星河去金陵。」

  「賈府長公子賈璉今日一大早,登門造訪,將星河帶回金陵。」

  「星河,她走了?」

  杜預面色一變,沖向江邊。

  他也沒想到,竟會有如此離奇之事?

  昨夜,還在與林星河你儂我儂,相依相偎,今日竟然被棒打鴛鴦?

  林星河,竟然被送到金陵賈府?

  這不是開玩笑?

  林如海看著杜預衝出,卻慨嘆一聲,拎起酒壺一飲而盡。

  「呵呵,一醉解千愁。」

  杜預衝到岸邊,卻遠遠看到一艘寬達五丈、長達三十丈、高達三層樓的大樓船,徐徐消失在水天之間。

  樓船之上,僕役眾多,衣著華貴,卻一聲不聞,可見家規森嚴、規矩奇大。

  一個臉色消瘦、身穿錦袍公子,負手而立。

  他,應該就是賈府長公子賈璉。

  賈璉目光如劍,落在了岸邊騎馬趕來的杜預身上,嘴角微冷翹起。

  但卻一言不發。

  杜預,壓根不被他放在眼裡。

  此時,船艙中卻衝出了一個女子!

  星河。

  林星河衝到船尾,揮手叫道:「杜預哥哥!」

  賈璉冷哼一聲。

  幾個粗壯女僕役衝出,攔截林星河:「林小姐,大庭廣眾之下,男女授受不親,注意體統啊。」

  林星河淚水漣漣:「這是我未婚夫,我為何不能?」

  幾個僕役拉成人牆,阻攔林星河。

  紅娘卻從後面衝出,機警推倒船邊幾個木桶。

  幾個裝滿補給的大木桶,咚咚滾下,嚇得僕役們四散而逃。

  林星河終於找到機會,衝到船尾:「杜預哥哥!」

  杜預騎馬奔馳,在岸上追趕。

  賈璉傲然矗立船尾,冷笑一聲:「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麼德性?」

  「我家老祖,請癩頭陀算了。林妹妹是必須與我家賈玉,結為【木石前盟】,此乃命中注定、天作之合。更有太后賜婚!」

  「你區區秀才,若再敢滋擾,便休怪我賈府不客氣。」

  賈璉滿是譏諷,一聲呼哨。

  賈府樓船,全力以赴,驟然加速。

  林星河身不由己,隨之遠去,拼命向前伸出手。

  似乎要抓住杜預。

  可惜,徒勞無功。

  杜預突然從衣衫上拽下一物,飛擲向林星河。

  那東西勢若流星,眨眼就到了星河的面前。

  星河一把抓住此物,仔細看去。

  竟然是一塊紫玉的玉佩,還帶著杜預的體溫。

  那紫煙時聚時散,離合不一,竟有紫氣東來、熾/熱逼人的氣勢。

  「玉生煙?」

  紅娘喊道:「竟然是玉生煙?這可是極品暖玉啊。」

  賈璉眼波一閃,冷冷一哼。

  花解語,珠有淚,玉生煙,三大至寶。

  林星河更是驚喜。

  她知道此物是杜預潤澤詩會,斬獲魁首所獲至寶。

  想不到,臨別之時,卻贈送給自己?

  睹物思人,潸然淚下。

  杜預江邊策馬揚鞭,大聲道:「賈府,給我聽好!」

  「林星河,乃是我杜預的未婚妻!」

  「便是真有什麼木石前盟,也是與我杜預前盟,絕非什麼銜玉而生的廢物賈玉!」

  「此女,我娶定了!」

  賈璉臉色劇變,面色鐵青。

  堂堂榮國府,竟然被區區秀才如此呼來喝去?

  太不像話了。

  賈璉橫行霸道慣了,草菅人命不知凡幾。

  之前他看上一人外號石呆/子,收藏的幾把古扇,摔下兩個錢要買,石呆/子不肯賣,一個眼神奴僕一擁而上直接活活打死。

  杜預,又算什麼東西?敢跟榮國府搶林妹妹?

  聽到杜預當眾,斬釘截鐵表示,今生今世娶定自己,林星河潸然淚下。

  她又是感動,又是悽然:「杜預哥哥,讓我為你,再彈奏一曲。」

  紅娘送上錦瑟。

  林星河坐在船尾,琴韻悠揚,時而泉水叮咚,輕快活潑,似追憶似水流年,時而淒悽慘慘戚戚,如訴如泣,猶在傾訴相思之痛、離別之苦。

  兩人過往的一幕幕,一片片,都在如期如夢的琴聲中,隨著旋律娓娓道來,輾轉飛揚,半入江風半入雲。

  杜預眼眶一紅,悠然道:「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