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威逼利誘,武士彠的拉攏!

  既然有驚無險,天色已晚,眾人紛紛退散。

  黃劭、王文昭、衛琬帶著伍喬、高翰林、徐士林等才子,紛紛告辭,乘船而去。

  告別前,自然少不得一番吹捧。

  黃劭、衛琬、王文昭等拉著杜預的手,勾肩搭背,各種親/熱遞送悄悄話。不用說,試圖揮起鋤頭猛挖牆腳。

  「滁州沒前途,不如學籍轉到我揚州。我揚州有的是錢,會館多,同鄉多,文採風/流今尚存,朝廷有人好做官嘛。」

  「我廬州已經壟斷霸榜科考十次,文事之盛,無人可比啊。若能轉到廬州,前科狀元都是同鄉,相互提攜,豈不美哉?」

  兩個地方官還有學政們,說的吐沫星子亂飛,眉飛色舞,各種豈不美哉。

  杜預,區區秀才,已經詩成鎮國。

  這時,只怕長安都知道他這號人物了。

  誠如現代超級中學霸榜,一個地方的科舉成功,固然在於本地培養,但「掐尖」從來都是最快的捷徑。

  所謂打不過就加入,對科舉而言,打不過就挖牆腳才是王道。

  若杜預能轉籍投往這兩地,那下界科舉不就穩了?

  伍喬等才子,臉黑如鍋底。

  剛才還叫人家小甜甜,現在就轉頭跑去挖杜預?

  我們都是牛夫人了是吧?

  田洪鳳死亡凝視:「兩位,當面挖牆腳也太肆無忌憚了吧?」

  揚州、廬州同行們這才戀戀不捨,拉著杜預的手依依惜別,各種暗送秋波,看上去賊心不死,底下鋤頭不會停。

  武士彠卻聲如洪鐘,大笑著一把將杜預拉到自己戰船上。

  田洪鳳大驚。

  「田大人,我要與杜預抵足夜談一番。」

  「你放心,我是都督不是學政,我不會幹挖牆腳那種沒屁/眼的事。」

  望著順江急速而下的荊州戰船,田洪鳳望江興嘆,連連嘆氣。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宋佳霖等滁州學子,滿臉艷羨。

  看看人家杜預。

  十年寒窗無人問,一朝成名天下知。

  一首詩成鎮國,杜預馬上變成眾多達官顯貴眼中,炙手可熱的香餑餑,連正三品荊州都督都來搶人。

  什麼抵足夜談?

  燈花,落子,香茗。

  杜預正色道:「武都督,你不該與我見面的。」

  武士彠仰天而望,突然別開話題:「你可知,鎮國詩意味著什麼?」

  杜預皺眉:「小子不知,請大人賜教。」

  武士彠悠然道:「問蒼茫,誰主沉浮?」

  「我聖元十國,興衰成敗,莫不與文事有關。」

  「昔日,漢太祖劉邦白登被圍,作《大風歌》,大風起兮雲飛揚,橫掃百萬妖蠻,則漢大興。」

  「曹操征烏桓,做《觀滄海》,詩成鎮國,橫掃塞北。」

  「我朝太宗皇帝「疾風知勁草,板蕩識誠臣」,大唐龍興,稱天可汗。」

  「宋太祖出征被眾將黃袍加身,夜半三更作《初日詩》,黑夜亮如白晝,四野震動,大笑而出,班師回朝才建立大宋。」

  武士彠意味深長道:「如今,你懂了吧?為何鎮國詩這麼少?」

  杜預目光一閃:「莫不是,鎮國詩除了詩詞本身才氣外,還能對一國國運,產生決定性影響,才能配得上?」

  「孺子可教。」

  武士彠點頭道:「鎮國詩,最難的不在詩,而在鎮國二字。」

  「一旦詩成鎮國,就證明你足以影響整個國家的氣運。」

  「除非開國之君,或者本朝皇帝,哪怕龍子鳳孫,都不敢輕易表露詩成鎮國,否則會招來猜忌和殺身之禍!」

  杜預面色嚴肅,點了點頭。

  武士彠意思很明確,為何鎮國詩,多出自開國之君口中?

  是他們才氣最高?國內沒人可比?

  並非如此。

  詩成鎮國,問題不在詩,而在鎮國。

  一旦鎮國,詩人的地位就很敏/感。

  樹大招風,木秀於林,都不足以形容鎮國詩人在一國中的地位。

  「我料朝廷,很快就有旨意過來。」

  武士彠面色平靜,對視杜預:「你這條蛟龍,終究不能隱藏在滁州這淺灘太久了。」

  杜預目光一閃:「可我還是秀才。」

  武士彠表情淡淡,將一份情報推給杜預。

  「剛剛收到的線報。」

  杜預瞟了一眼外面警戒的武三思,打開線報。

  上面墨跡未乾、字數寥寥,但一字千金。

  「上與張儀會談,詩成鎮國,秦還隴西三城,漢退黃河以北。」

  杜預心中一動。

  他這首【行路難】,竟然攪/動了十國局面、大唐國運?

  「秦國,虎狼之國也。一兵未發,卻主動退還三城,在我印象中,絕無僅有。」

  武士彠面色冷峻:「另,根據千里線報,此時此刻朝廷正在激辯,該如何安置你?」

  杜預突突一跳。

  他詩成鎮國,是黃昏的事。

  只怕朝廷今晚激烈辯論,也不過正在進行之中。

  此地距離長安,相隔數千里,武士彠卻能如數家珍,猶如親見。

  可見,武家在長安根基之深。

  世家,果然不同。

  杜預明白武士彠的意思,他詩成鎮國後,便猶如一遇風雷便化龍,再也不能藏身在滁州這淺灘之中。

  他,已經暴露在大唐朝廷,眾多勢力的眼中,無可避免被捲入了各種漩渦。

  「何去何從,還請老大人教我。」

  杜預叉手行禮。

  武士彠嘆了口氣,渾濁老眼卻爆出道道精芒:「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大江上,一個浪頭打過來。

  他們座下這條大戰船,竟然也猛烈晃動一下。

  杜預目光一閃。

  武士彠,這是要拉自己上船啊。

  他武家,由於「女主武王」之事,被王太后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已然到了生死存亡的邊緣。

  他就要來拉攏自己,跟他一起干?

  一隻小巧玲瓏的紙鶴,輕輕飛入船艙中,落在武士彠手中。

  武士彠急忙打開紙鶴,猶如運籌帷幄之中的將軍,收到前線戰報般急切。

  看完紙鶴上內容,他鬆了口氣,將紙遞給杜預。

  杜預也急忙看去。

  還是墨跡未乾的長安線報。

  「上欲召杜入翰林侍讀,為太后阻,言杜方秀才,不可逾矩簡拔,以絕幸進之路。上方作罷,表彰不日即到。」

  杜預默然。

  字數越少,事情越大。

  皇帝想要召見我,直接授予翰林侍讀官位,輔佐君王,說白了就是皇帝秘書,君王助理。

  翰林侍讀,乃是唯有翰林院的翰林,做夠三年翰林院修編、修撰之後,方有機會擔任的機要之位!

  這位置官位六品,但非常關鍵,可日日與皇帝在一起,商量國/家機/密,堪稱宰輔預備人選。大唐歷屆宰輔,都做過這位置。

  但位高權重的王太后,不同意。

  她老人家直接發話,說祖宗規矩不能破,不可逾矩,不可簡拔,理由言之鑿鑿,堂而皇之說「以絕天下幸進之路」。

  領導怎麼說,都有道理。

  杜預只是一個秀才,如果只憑著一首詩,便可擔任翰林侍讀這麼重要的位置,那天下人都有幸進之心。

  杜預長出一口氣。

  他不知道王太后阻止皇帝對自己徵兆,是何居心,但想必不是什麼冠冕堂皇理由之下的好意。

  只怕跟琅琊王家王倫的衝突,大有關係。

  既然杜預與自己侄子王倫發生了衝突,還寫了【烏衣巷】弄得王家氣運衰敗,太后恨屋及烏,自然很不待見杜預。

  她老人家一言九鼎,杜預這次破格提拔,就胎死腹中。

  杜預反而暗暗鬆了口氣。

  唯有他自己知道,他才不願去做什麼翰林侍讀。

  說白了,不就是皇帝身邊小書童嗎?

  什麼皇帝的秘書?

  如今自己這點實力,小身板卻要丟到長安去,在那吃人不吐骨頭的政/治漩渦之中,只怕杜預分分鐘會領便當。

  哪怕杜預能扛得住,也風箱裡老鼠兩頭受氣。

  武士彠沉聲道:「你詩成鎮國,有大功與朝廷,卻被太后輕輕抹去。太后春秋鼎盛,權傾朝野,且睚眥必報,只要她在位一天,你這輩子休想在仕途上有所寸進。」

  杜預笑了笑。

  武士彠,就是明著拉攏,要對付太后。

  不過太后乃是琅琊王家,王倫確實讓杜預厭煩。

  杜預嘆了口氣:「太后不待見,我又能如何?」

  武士彠目光炯炯:「先帝有旨意,後宮不得干政。皇上早已親政多年,太后卻始終把持權柄,干涉政事,使得朝廷政令不出一門,才是我大唐紛爭衰落的根源。」

  杜預一點就透:「聖上?」

  武士彠點頭:「今上乃是千古難求的明君,大有太宗之風。你詩成鎮國,今上大喜,馬上要徵召你入朝。若能襄助今上,神器歸位,則你便有從龍之功。加上你詩成鎮國,平步青雲,又有何難?」

  杜預一臉感動,內心卻在冷笑。

  武士彠看似古道熱腸,但還是在拉杜預站隊。

  他今晚大張旗鼓,將杜預拉到自己船上「秉燭夜談」。此事瞞得過別人,但瞞不過有心人。

  落在王太后一/黨眼中,這就是杜預「怨懟」「私通」武士彠的證據。

  武士彠現在岌岌可危。

  他是否是皇帝的人,杜預也抱有極大懷疑。

  證據很明顯——皇帝若真將武士彠當做心腹,武媚娘為何會被打入冷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