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預回到家中,倒頭便睡。
文戰兩天,他人困馬乏,根本無暇理會任何事。
足足日上三竿,他才醒來。
秀才試比童生試更加複雜,閱卷放榜也相應延長到七天後。
杜預有一段難得的閒暇。
他起床洗漱,吃完飯後,拿出筆墨準備寫【百家姓】。
【百家姓】是「三百千」啟蒙系列第二部。
三字經大獲成功,杜預文名增長很快,希望再接再厲。
誰知,砰砰砰。
宋佳霖、趙明/慧、馮勇、牛賀等人,急不可耐沖了進來。
「???」
杜預一臉茫然:「幹什麼?」
幾人卻一時半刻,抓起杜預四肢抬起就走。
「快,快些,要趕不上了!」
杜預大叫:「喂,你們土匪啊?沖/進來就綁人啊?」
宋佳霖擠眉弄眼:「放心,是好事!你名揚天下機會來了!」
杜預:「???」
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已經被宋佳霖等人生拉硬拽,抬了出去。
眾人簇擁杜預,推到馬上,快馬加鞭,直奔城外而去。
杜預哭笑不得:「就算山大王綁人,也要說一聲吧?你們帶我去哪?」
宋佳霖:「來不及解釋。到了你就知道。」
終於,眾人來到滁州城西南外,一處山清水秀之地,一個精緻秀美、意境悠遠的亭子,翼然矗立在層巒疊嶂、絕壁之上。
早有幾個貴人,含笑坐在亭子之中,好像專門等杜預前來。
「什麼情況?」
杜預愕然發現,這亭子林如海、田洪鳳、王文昭和蔡文姬都在。
杜預更敏銳察覺到,林如海、田洪鳳、王文昭幾人雖然坐著,卻只是側身虛坐,並不喘大氣。
林如海滁州知府,田洪鳳滁州學政,王文昭廬州學政,都是堂堂牧守一方的四品官員。
在滁州地界,他們就是最大的官。
但他們側身虛坐,看起來像是陪侍,中間卻坐著一個傲慢的年輕人。
年輕人約莫二十來歲,貌不驚人,甚至說得上醜陋,但鷹鉤鼻下一雙深目精芒四射,目光深邃令人不敢逼視。
他一臉傲氣,鼻孔朝天,卻爆出道道精芒。
杜預皺起眉頭:「你們把我弄來,就為了拜見這人?」
宋佳霖看那人看過來,急忙壓低聲音道:「你聲音小些!你可知道此人是誰啊?」
「他便是名滿天下的名士禰衡啊。」
「禰衡?」
杜預皺眉。
他突然想起來。
這人,確實非常有名,大大有名。
禰衡乃是十國的名士,名氣極大,但也是讓十國國君頭大頭疼之人。
因他才高八斗,卻恃才傲物。
他目中無人,根本看不起人。
據說天下只有兩個人,被禰衡放在眼裡。其他人無不被他罵。
偏偏禰衡罵人之術,還非常厲害。唇槍舌劍,口舌之利,無人能敵。
大漢丞相曹操被禰衡罵的臉色大變,卻發作不得,又不敢殺名士,只好將他趕走。
十國朝堂之上,無人不怕禰衡。
但禰衡這人確實非常有才華,他有億萬無一的神通【品藻】。
品藻就是品評人物,指點文章,對人物文章進行評頭論足。「品」就是定一個人的高下等差,是上品、中品還是下品,只有高品才能做大官,「藻」就是「鑒其文質」,鑑定一個人的才能、性情。「品」偏重德,「藻」偏重才。
品藻不是嘴炮,而是確有強大的效果。
經過他點評的文章和文人,都會一夜爆紅聖元大陸,文名爆炸式增長。
當然,禰衡可讓你一夜爆紅,也能讓你聲名狼藉。
聖元大陸,有名士品評的風氣,與做官制度有關。
聖元,非科舉不能功名,但凡事都有例外。
除了科舉之外,還有一種制度——察舉制。
察舉制,便是朝廷可以徵辟文名大的讀書人,不用科舉考試,直接授予官職。
而名士的品藻,便是提升文名的最佳方式,只要得到品藻較好的風評,便會列入【月旦評】的榜單,進入朝廷察舉考察對象。搞不好人在家中坐,官帽天上來,朝廷直接徵辟當官。
而品藻的權力,掌握在少數名士手中。
禰衡,便是擁有品藻權的名士之一。
杜預瞬間明白,為何田洪鳳、林如海等牧守,都要對此人如此客氣——禰衡就是這時代掌握話語權的大V啊。
他還是一個嘴巴極臭、脾氣很差的大噴子、大槓精,一言不合動輒開罵。
宋佳霖興奮道:「杜預,你是大才子,但只在滁州揚名。若能得到禰衡一言半語好評,日後不就飛黃騰達?這可是捷徑啊。」
幾個才俊都摩拳擦掌,兩眼冒光,想要博取禰衡好評。
杜預嘴巴一歪。
捷徑?
世上的捷徑,哪是給平民百姓走的?
杜預已經看到,禰衡身邊坐著王異、王倫姐弟。
王倫還與禰衡相談甚歡,頗為投緣。
杜預苦笑。
今日,只怕有難。
果然,田洪鳳一臉憂色走來低聲道:「今日名士禰衡遊歷至此,心血來潮要品藻人物。你小心應付。不求品藻上品,只求過關即可。你給我管好自己!不許對名士無禮!」
他狠狠瞪了杜預一眼。
顯然,田老師很清楚杜預的尿性——禰衡是茅坑裡石頭,杜預豈是省油的燈?
杜預老實巴交:「老師放心,我儘量不打名士。」
田洪鳳:「···」
禰衡正在與王異相談甚歡,眼高於頂,仿佛沒看到杜預等人到來,甚是無禮。
看到杜預,王倫陰笑連連。
林如海意味深長瞟了杜預一眼,微笑道:「禰衡先生,你不是要品藻我滁州青年俊傑?他們帶來了。還請先生一一品藻,不吝賜教。」
禰衡這才懶洋洋吊角眼一掃眾人,最後落在杜預身上。
亭子中,氣氛驟然緊張起來。
滁州才俊,人人捏了把汗。
誰都知道,這名士品藻事關自己文名和前途,無比重大。
禰衡傲然箕坐,先看向宋佳霖。
他冷哼一聲,一言不發,看向下一個。
宋佳霖臉色憋得通紅。
顯然,禰衡以出身取人,認為商人之子連參與品藻資格都沒有。
這是羞辱,不折不扣的羞辱。
可宋佳霖也不敢發作,只能含羞帶怒退下。
禰衡又看向馮勇,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