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和的聲音穿過無形的空氣傳入江與塵耳中。
他抬眼看到不遠處的顧染，看到她面容上的柔和笑容，沉斂神秘的氣質，覺得好似有哪裡不同，但又好像沒有變化。
在他思索之餘，顧染已經緩步走了過來，看到他赤裸踩在大理石地板上的腳，有些不贊同的微微擰起了眉，不由分說的就將他懸空抱起。
像是抱一個自己精心養大的孩子小輩，動作自然流暢，目光鎮靜慈和。
「怎麼不穿鞋就跑出來了？」同時聲音傳入江與塵耳中。
心中怪異感更甚。
江與塵已經顧不得被顧染公主抱抱回床上的羞恥，只愣愣的看著她的臉，狐疑的抬起手在她臉上遲疑小心的描摹。
眉頭皺起：「你…你還是顧染嗎？」
顧染眼眸微深，朝他定定的看來，像是在透過皮囊看他的靈魂，她沒有反駁，只是彎唇微笑了一下。
而後抬手溫柔的撫摸他的腦袋，溫聲回答：「是我，也不是我。」
她仍舊是顧染，不過是完全恢復主神記憶的顧染。
「什麼意思？」江與塵眼底升騰起警惕。
顧染歪了歪頭，面對他的警惕，有些無可奈何的縱使失笑。
手指曲起，在他腦袋上寵溺又似懲罰的一彈，沒好氣的說：「你做的局，還問我？」
在江與塵更加疑惑的目光中，顧染輕輕嘆氣，「我現在不同你說，等你記起來了，我們再來說此事。」
不過到時候江與塵應當就不會再問他這個問題了。
說罷，她把一雙毛絨拖鞋遞到江與塵腳下，點頭示意：「穿上吧，睡了這麼久，我帶你去見見陽光和空氣。」
江與塵下意識就聽話的穿上拖鞋，然後又愣愣的像個什麼都不懂的孩童般，乖巧茫然的看著顧染等待她的下一句指令。
顧染牽起他手，拉他起身，微笑：「走吧，順便跟你說說你睡著這段時間的事。」
江與塵目光落在兩人相握的手上，心裡滾燙一下，一股無法言喻的愉悅感從心口升騰起來。
就這樣愣怔的帶著笑被顧染支配著牽出門，一起走上綠意盎然的公園小徑。
一路走了許久，看到周圍陌生的景色，江與塵才終於反應過來偏頭去問顧染：「姐姐，這是哪兒啊？」
顧染哂笑一聲，「現在才想起來問我？再晚點我都把你賣了！」
江與塵默默攥緊顧染的手，輕輕搖頭微笑：「不會的，姐姐不會把我賣掉的。」
顧染收起笑，煞有介事的點頭：」確實！」
說著，停下腳步，拉著江與塵坐到一個開滿月季花的涼亭中，抬手捏著江與塵的下巴細緻觀察，然後點頭。
口中喃喃：「好不容易養這麼大，養這麼好看，賣掉多可惜，捨不得，還是養著吧。」
後者也不反抗，乖巧無辜的眨著眼睛看著她，聽她說了這句話後，就繾綣的握住她的手，一路牽引著覆蓋到自己光滑白皙的面頰上。
附和的點頭：「對啊，我又聽話，又好看，姐姐肯定不捨得的。」
顧染眼瞳變深幾分，看著撩人扮無辜而不自知的江與塵，手指在他眼尾的紅痣上輕輕點了點。
最後收回，言歸正傳。
「這兒是我在帝都買的一套別墅，以後就是你的家。」
江與塵眼睛微亮的看著她。
顧染微微笑著，如他所願的再次開口：「也是我家。」
「恢復劑已經研究出來了，我把賞金國際交給別人，身上的事就算徹底做完了，以後，如你所願，就你和我一起生活，當初你說的報恩那事，我給你記著呢。」
江與塵在她話音落地的瞬間，就激動的一把擁抱住了她。
聲音歡快欣喜：「所以以後再也沒人能打擾我們了是嗎，姐姐！！」
顧染拍拍他的脊背，微微笑著，縱容道：「是啊，你高興嗎？」
江與塵重重點頭，聲音哽咽：「高興，我好高興啊，姐姐，以後再也不分開了，你不許騙我！」
顧染聽到「不許騙我」這幾個字眼，身體微愣，腦海里回想起記憶中曾經不知多少次紅著眼睛，悲傷難過的看著她說：「姐姐，又騙我…」的那個少年。
她環抱江與塵的手收緊，仿佛在用這個方式無聲的向他表示回應和安慰，亦或者是保證。
「不會，」她低聲說道：「以後，不會再騙你，也不會再把你丟下。」
他費盡這麼多的心血，苦心孤詣求了這幾萬年，創造三千位面將養碎魂，設無數紅塵局以身入棋。
就為了留下自己。
追隨自己。
「不要捨棄！不要離開！姐姐，這三千世界還是有很多有趣風光的，你喜歡什麼，我便為你去尋，不要入混沌好不好？」
昔年小心翼翼的哀求如在耳畔。
縱然心再狠，她又怎麼捨得拂他滿腔心意，一番謀劃。
萬年孤獨，身隕魂碎，三千位面，數不清的生靈造物，沒有任何一個生靈能夠如此狠戾決絕的對待自己。
除了他！
真不知道該說他是瘋還是痴呢？
如果捨棄他，就是對他這一路坎坷的致命打擊，他朝她走了這麼多步路，步步是荊棘和深淵，摔了無數次，又爬起來固執的走！
走過無垠時光，千丈險阻，才終於走到她面前。
顧染不忍心再將他的心意橫陳一邊，不，其實在千萬年前，她隕落之時就已然不忍，只是她忘了告訴他，讓他安心等待，她會回來。
隕落是她計劃好的，她放不下自己創造的三千位面，還有位面里的無數生靈，於是只能以身化澤護住它們。
可隕落之後，她也預計了自己的復生。
只需要等待就夠了，她總會回來。
可她低估了染塵這個孩子的執著，沒想到她隕落後，他會做出這麼多事。
甚至打亂了她的復生計劃。
不過既然已經這樣了，那便隨他高興了。
三千位面的紅塵局罷了，他想要她陪他走，那便陪他吧。
總歸自己不會再讓他失望傷心就是了。
*
「主神大人，您恢復記憶的事，我要告訴染塵大人那邊嗎？」
000知道顧染恢復主神記憶後，便小心詢問她。
隨著顧染主神記憶的恢復，000這個伴生靈也終於覺醒了自己的記憶。
拋開染塵賦予他的系統000這一層身份，他其實還有另外一個身份：
主神顧染的伴生靈，隨顧染而生，也隨她而滅。
這也是染塵為什麼讓他來作為系統的原因。
「暫且不說了，你也不用告訴他你記憶恢復的事。」顧染回復。
000點頭，「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