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執起來的江與塵誰都說不聽。
顧染根本來不及說話，他就捂著耳朵走了。
顧染站在原地看著他飛快跑走的背影，嘴角抽了抽，最後無奈嘆口氣，轉身回家沒去追人。
接下來的日子，江與塵果然收斂了一些，來顧染面前刷存在感的頻率減少了。
這樣下來，顧染陪伴顧奶奶的時間也就變多了。
與此同時，她也發覺了一件事，顧奶奶額心的黑氣越發濃厚了。
懷著惴惴不安的煩躁心情，果然沒過多久，顧奶奶就在夏日的一場暴雨後病了起來。
這病來得太突然，又十分兇猛，顧染連夜找車將她送到醫院去，當顧奶奶從急救室推出來住進病房後，顧染坐在床邊，手輕輕掖了掖這個老人的被角。
眼睛神色幽沉的看著老人黑氣縈繞的額頭，在腦海里詢問000：「我真的不能用其他方式救下她嗎？」
000搖頭：「宿主，顧奶奶本來就是正常的壽盡，你要是出手干預她的生死，就會打亂她的命軌。」
「你可以做到救下她，但是這並不一定是好事，可能會適得其反，讓顧奶奶之後的輪迴人生陷入其他不可控的局面。」
顧染慢慢嘆氣，「生死自有命數。」
她有些不忍眷戀的看著病床上蒼蒼白髮的奶奶，終究垂下了頭，沒再提起這件事。
早在回到這裡的第一天自己不就看出來了嗎？
這個結果也不意外。
她本也強留不住，人跟人，有一段相伴的緣分就夠了。
不是所有人都是像她和男主一樣，能夠通過系統被綁定在一起，生生世世的相遇糾纏。
「呵呵。」顧染苦笑一聲，還是接受了這個結果。
*
醫生宣布準備後事之後，顧奶奶從病床上醒過來，似乎是迴光返照，精神頭很足。
「染染。」老人歪頭拉著顧染叫她。
顧染微微湊近她面前，輕聲應：「奶奶，我在的，你說。」
顧奶奶慈愛的看著她，有些感傷的說：「奶奶陪不了你一輩子了，等奶奶走了，你就去做自己的事情吧，不要難過。」
顧染抓緊她的手，卻沒有說話。
顧奶奶就自顧自的笑著：「其實奶奶早就知道你不是真正的染染，奶奶沒有精神錯亂。就算你不是染染，在奶奶心裡，你也是奶奶最疼愛的小孫女。」
「奶奶還記得當年在街上撿到你時，你就乖乖的坐在一個椅子上，睜著圓圓的眼睛，好奇的朝奶奶看來，身上穿著破破爛爛的病服，誰都不敢靠近你，以為你是從附近的瘋人院跑出來的。」
「奶奶一看到你那個可憐的樣子，心裡就難受，你不是染染，但是跟染染一樣，都是呆呆的，什麼都不知道，還被人欺負，渾身亂亂的，所以那時候奶奶就決定把你帶回家養著，咱們祖孫倆作伴，這樣你也不用再流浪。」
「那些年代多亂啊，你一個小姑娘要是沒人收留可怎麼辦。本來奶奶以為你跟染染一樣，都是智商有問題的孩子，奶奶都做好了養你一輩子的打算，結果沒想到你卻這麼聰明。」
顧奶奶說著，忍不住咳嗽起來。
顧染眼神沉重的急忙伸手給她拍拍。
顧奶奶卻笑著抓著她的手，渾濁的雙眸里瀰漫上晶瑩的淚光，淚光是欣悅的形狀。
「還好啊，你這麼聰明，奶奶就放心了，這樣奶奶走了，你也能照顧好自己。」
心滿意足的說完這句話，顧奶奶就艱難的抬手，滿眼心疼的替顧染擦去眼角無聲流落下來的淚。
輕輕哄著：「別哭染染，乖，奶奶會在另外一個世界一直守護你的。」
顧染抓緊她的手，聲音哽咽迷茫：「奶奶。」
*
顧奶奶沒能撐過這場病。
她的葬禮是顧染親自料理的，依照村裡的習俗，她一家一戶的去請人來幫忙。
哀樂響了一個星期結束後，那個會寵溺看著她叫她「染染」的老人就徹底埋葬進了山野里，跟這座她生活一輩子的山村融為一體。
因為夏天天氣太熱，葬禮就只舉行了一個星期。
抬棺入土當天沒有太陽，下了一場薄雨，顧染一路跟著抬棺的隊伍去到定好的墳地，親眼看著奶奶入葬。
燒完紙，放完鞭炮，人群開始下山，山間孤寂下來後，只有顧染一個人還默默地站在這座新立的墳前。
看著墓碑上的刻字，她想，人類的生死究竟是什麼呢？
一個五天前還鮮活微笑的人，現在就這樣變成了一座枯寂的墳，被泥土包裹，群山環繞，從此不再哭，不再笑，也不再愛人。
她不禁懷疑，這個人真的存在嗎？記憶里那個跟奶奶有說有笑的人，真的是自己嗎？
死是什麼？命數又是什麼？
人真的有靈魂嗎？
她死後遇到了000，奶奶會不會也跟自己一樣遇到另外的111，222，會不會也會重生在另外一個世界？或者這個世界？
「會的宿主！」
000的聲音終於將她從恍惚中拉出來。
顧染嘴唇動了動，眼睛看著墓碑，問000：「是嗎，那我還能看到她嗎？000。」
000提醒她：「宿主，你忘了你身上有神力的嗎，你可以試試去看看顧奶奶的輪迴命軌，這樣你就知道她去哪兒了。」
000沒有說的是，顧染跟別的生靈不一樣，她被系統契約也是有原因的，生死只是對於這個位面的生靈有效，因為那是屬於他們的命軌。
但是顧染沒有命軌，她也不需要命軌，因為她本身就是超脫命軌之外的存在。
她原本甚至沒有世俗羈絆，她不是胎生的，沒有父母親友。
從有意識睜開眼睛開始，她的身份就是一個沉睡在冰原之下的神明。
無情無欲，不知春秋，不識生死，只借著這個世界的生機溫養殘破的神元，同時維繫這個位面的規則，主持生靈秩序。
直到充滿探索欲的人類在冰原下將她挖出來，關進實驗室里研究所謂的長生。
她原本只需要微微抬手就能消滅這些冒犯的生靈，可她剛甦醒時不通人世，神識一片懵懂，根本不知道那些人類在做什麼，只是好奇的看著他們用自己的血肉研究出一堆奇奇怪怪的怪物。
偏偏那時候染塵大人被天外天眾神撕裂神體，神魂略有些削弱，便沒有及時察覺她的誕生與甦醒。
直到顧染被幾個試驗品說動，好奇他們嘴裡的世界，才自己跑出實驗室，然後遇到顧奶奶，跟著顧奶奶學會如何做一個人，才知道那個實驗室做的事都是違背命軌的，她要回去把那些無辜的試驗品救出來。
救出之後，冰川實驗室留下的爛攤子也歸她收拾，她只好把這些已經收到她影響的，還沒有怪物化的人聚集在一起，組成了賞金國際。
又把那些怪物關在地下，直接沒救的就殺了，還能恢復的就壓著，等待博士研究出來的恢復劑。
也就是顧染創建賞金國際後，受到位面天道的關注，染塵才終於發現她已經甦醒的主元神。
於是才安排000來進行「契約」，開始所謂的快穿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