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竺村里忽然來了一隊威風凜凜的軍隊，在村民們的議論紛紛中走向了村尾的方向，停在了沈大夫的門前。
「扣扣。」
白雙不敢造次，親自上前輕輕敲門。
門內傳來一道軟軟的童音：「誰呀？」
話音落下，一個白白嫩嫩的小胖墩從裡面把門打開，露出一顆圓溜溜的腦袋，好奇的盯著面前一隊人。
「你們找誰呀？咦，你好眼熟啊姨姨。」
小傢伙眼睛一轉，看到旁邊的玉無月和奚月，眼睛一亮，驚喜道：「玉阿孃！月阿孃！你們怎麼來啦？」
玉無月上前揉揉他腦袋：「我們來找你爹爹，他在嗎？」
已經三歲多的小阿杳點點頭，緊接著又有些為難苦惱的說：「爹爹在的，但是現在睡著了。」
才說完，院子裡就傳來一道倦怠的男聲：「阿杳，誰啊？」
「哦，現在醒了。」
阿杳癟嘴苦惱。
對屋內說了句：「是玉阿孃她們來了。」
說完把大門徹底打開，讓她們進來。
看著後面一堆氣勢洶洶的軍隊，他又小聲補充了一句：「你們小聲一點，不要嚇到我爹爹。」
白雙點頭：「好的小公子。」
她讓部下等在門外，只跟著玉無月和奚月一道進去。
沈卿塵就在院子的葡萄架下躺著，白雙看到他時，人都驚訝了一下。
無他，只是因為現在的沈卿塵實在太瘦弱了。
明明沐浴在陽光下，整個人卻沒有半分生氣，相反面容蒼白毫無血色，眉眼又倦怠虛弱，身薄骨瘦，搭在睡椅扶手上的一隻手腕，骨節細的嚇人。
好似稍不注意就會被折斷一般。
叫人心驚。
白雙又注意到院子裡有許多杏花，這個時節正是花落的時候，杏花花瓣被雨一打，全部落在地上鋪了一層霜似的白。
沈卿塵原本神情懨懨，眉眼間帶著一抹被人吵醒的煩躁，然而看到白雙，他臉上的不愉瞬間蕩然無存。
白雙清晰的看到他神情從倦怠變為驚訝，然後亮起一團火似的，緊張又期待的朝她看來，可慢慢的，這所有情緒又盡數掩下，復歸淡然。
「沈公子！」
白雙三人恭恭敬敬的朝他行禮。
沈卿塵從榻上起身，沖她們點頭，虛扶道：「不必多禮。」
斟酌一下，沈卿塵視線恍惚的落在白雙身上：「白姑娘，好久不見！」
白雙知道他想問什麼，直接道：「沈公子，我奉主子的令來接你。」
沈卿塵朝她們身後看了看，斂下神情，輕輕道：「阿染，她沒來嗎？」
手指不自覺捏緊，他心裡略微失落。
白雙垂頭：「主子太忙了。」
沈卿塵靜默片刻，然後才無所謂般笑了起來，沖阿杳抬手，阿杳立刻上前來拉住他手。
「沒事的，」他說：「能理解。」
只要她沒有忘記，還來接他就夠了。
沈卿塵掩下心頭苦澀，自我安慰。
白雙道：「沈公子，主子那邊催的急，你若是今日能收拾好行禮，便跟我們出發吧！馬車已經備好在門外了。」
沒想到這麼趕。
沈卿塵心頭複雜一下，接著一點喜悅升起，他點頭：「白姑娘等我一下。」
「好！」白雙應。
……
「沈公子怎麼變成這副模樣了？」
白雙看著馬車裡端出來的食物，眉頭忍不住皺起來。
奚月見怪不怪的嘆了一口氣，道：「已經這樣很久了，所以我才跟你說他狀態差。」
「瘦成那樣，再這樣下去我都擔心他會把自己熬死。」
玉無月也搖搖頭。
萬木春在她旁邊搖搖頭附和道：「沒辦法，他這個病就是吃不下去飯，你們不也看到了，他不是不想吃，是吃下去就想吐。唉！」
萬木春說的不錯，這飯菜確實是沈卿塵主動要的，自從上了馬車，他就在試圖改變之前的狀態，想要多吃點東西讓自己變得好看一些。
可是他才勉強往嘴裡喝了幾口粥就開始嘔吐了，實在沒辦法吃下去。
他一邊捂著嘴脖子吐，阿杳就一邊紅著眼睛幫他拍脊背。
「爹爹，爹爹喝水。」
沈卿塵摸了摸他腦袋，接過水來喝下才好受一些。
白雙看著，眉頭皺的越來越深，她旁邊幾人更是嘆得慌人。
好在接下來的日子，沈卿塵也在慢慢調整，強迫自己多吃一些東西，雖然艱難痛苦，好在還是有些成效，至少他氣色沒那麼差了。
一路上白雙等人都沒透露過鳳染的身份，沈卿塵也沒主動問。
但是看著那些護送騎兵腰間的令牌，他也能慢慢猜測出一些東西。
於是偶爾馬車停駐時，他就會跟白雙等人閒聊，不動聲色的跟她們套話。
白雙幾人雖然沒跟他說實話，但也沒刻意瞞著，沈卿塵問的話她們都沒有隱瞞一一答了。
而她們的回答也徹底坐實了沈卿塵的懷疑。
他沒再問下去，而是心事重重的回到馬車上，懷裡抱著阿杳，眼睛看著窗外明月發呆。
阿杳抬手在他眼前揮揮，不解的問：「爹爹，你怎麼了？」
沈卿塵面色悲傷的看著他，將他緊緊抱住，語義不明的低低道：「阿杳，爹爹只能靠你了。」
阿杳不明所以，但還是乖巧的拍拍自己爹爹的肩膀，十分自信的說：「爹爹放心，阿杳會保護爹爹的。」
沈卿塵苦笑一聲，心裡卻沒有放鬆半分。
他從前是有心理準備，知道阿染身份不簡單，可是卻沒想到會如此不簡單，竟然是北鳶最尊貴的那人。
說實話，他知道這件事時，心裡並不開心，比起那些高高在上的身份和權勢，他更想阿染只是一個簡簡單單的人，那樣她就能只是他的了。
可是她是北鳶的王，肩上是國家和百姓，不單單是誰獨有的，他不能奢求她只有他一個人。
說不定如今她後宮裡還有別的人。
聽說北鳶的君後都是花家的人，那她是不是已經將花家的郎君納入後宮了呢？
雖然心裡明白這件事，可當沈卿塵真正見到鳳染身邊那個矜貴美麗的男子時，心口還是微微窒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