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到他面前停下，然後輕輕抬眼問他：「怎麼還沒蓋完，要不我來吧。」
說著就要來拿他手裡農具，沈卿塵連忙拒絕：「快了快了，就幾株了，還是我來吧阿染。」
鳳染皺眉看了一下田地，最後還是點頭，「那好，我就在旁邊等你。」
她找了一個坎坐下來，就守著沈卿塵幹活。
那邊的程殊眼睛看的通紅，最後憤憤的摔袖離開。
沈卿塵注意到這副場面，嘴角又不受控制的勾了起來。
心情慢慢愉悅。
鳳染卻不覺，只是安靜的看著他，等他把種子蓋完，二人才一起回去。
——
隨著兩人在一起出現的次數增多，村里也開始流言四起。
各種難聽的話不絕於耳，當著面誰都不說，背地裡卻一句說的比一句難聽。
張明月和萬長楓好幾次都來找沈卿塵說這事，沈卿塵卻全不在意，只安靜聽完然後告誡兩人不要說到鳳染面前去。
然而在他們說話的空隙，卻沒發現鳳染身影出現在一個轉腳。
她靜靜的聽完三人交談，然後又不動聲色的退身。
沈卿塵眼睛瞥到她後退的一片衣角，又從容淡定的收回視線。
鳳染自從這之後，又暗暗在村里探聽，聽到許多侮辱沈卿塵的話，受一肚子氣回來，每天都心事重重的思考怎麼讓這些嘴碎的人閉上嘴，給他們些教訓。
是夜，蒼穹明月高懸。
鳳染小心的掀開被褥下榻，穿好衣服來看了看沈卿塵，見他熟睡無虞後，便推開門身影快速的消匿在夜色中。
等到關門聲落下後不久，沈卿塵的眼睛就悄然在黑暗中睜開，接著司空見慣般從容冷靜的從榻上撐起身子，朝著門口的方向沉沉看去。
這不是第一次了。
自從萬寶閣回來後，鳳染每天夜晚都會悄悄出去，到天將明時又趕回來裝作一夜無事。
起初沈卿塵以為她是想離開，差點出聲叫她，質問她為何不告而別？
但最後還是暗暗咬著牙，心裡想著給她一個機會，說不定她會回來呢？於是便忍耐著沒有出聲叫她。
如此就發現了她的秘密。
夜晚出去，雞鳴回來，沈卿塵都能摸清楚她回來離去的時辰了。
他不知道鳳染究竟是去做什麼，之前有一夜試圖跟蹤過她，不過鳳染輕功很好，速度很快，他根本跟不上她，不一會兒便找不到人了。
於是只得打消這個念頭，心裡每日安慰，她還會回來的，但安慰之餘又帶著擔憂恐懼，害怕她真的在哪一天就一去不返了，到時候他又該去哪兒尋找她呢？
今夜鳳染出門後，沈卿塵依舊睡不著，下床點燈，在柜子里翻找了一根紅色髮帶將披散的頭髮隨意攏起束好，便披著一件綠色外衫，提著一個燈籠出了門。
村里人這個時候大多睡下了，他走在村中路上，腳步輕緩，悄無聲息猶如鬼魅，就連家養的狗和雞見了他都屏聲沒叫喚。
沈卿塵目標明確，一路徑直走向村前頭的那所房子。
那是程仙家的屋子。
在程仙家屋門前停步，她家院子裡的惡犬見到沈卿塵，膽怯的站起來氣息不足的「汪汪」兩聲，就被沈卿塵淡淡的眼神嚇退回狗窩「嗚嗚」的叫。
見狗沒了聲，沈卿塵才緩緩試推木製的門，沒推開，門上有鎖。
他眉頭皺了皺，又快速斂去皺痕，而後從衣袖中抽出一根長簪從容的探入門後的鎖。
沒一會兒，這門便輕而易舉的打開了。
他收起簪子，提著燈籠緩步進門，將門又關上。
而後走到程仙家的正堂門處，抬起一直修長白皙的手，輕輕叩了叩。
「叩叩——」
沒人應，他又耐著性子繼續叩。
「叩叩叩——」
還是沒人應。
沈卿塵神色不變，再次自若的抬手。
「叩叩叩叩叩——」
這次門內有人不耐煩的開口了：
「誰啊？大晚上的！一直敲門，煩不煩啊？」
沈卿塵鎮定的放下手在門外等著，聽著門內一陣動靜後，有人踩著鞋，火氣很大的過來將門「刷」的拉開了。
「你到底干……」什麼…
鄒氏的話在看到門外的沈卿塵時便戛然而止。
他看著周身披著銀月，面色淡漠清冷，眼神黑幽靜靜凝望著他的沈卿塵，不知為何心裡閃過一絲慌亂。
眼神顫了顫，半天才緩過來，勉強裝作鎮定的扯開一抹不太好看的笑容，聲音不再同方才那樣不耐，而是帶了幾分小心試探：「是沈大夫啊…你，你這麼晚了，是有什麼事嗎？」
沈卿塵安靜的看著他許久，看的鄒氏額頭冷汗滲透，才勾唇露出一抹深幽不明的笑容啟唇道：「鄒郎君，我有些事想要問問你。」
鄒氏擦了擦額頭的冷汗，開口問：「沈大夫，你想問什麼？」
沈卿塵歪了歪頭，笑容詭譎不明：「鄒郎君方便讓我進屋去說嗎？」
鄒氏下意識就想搖頭拒絕，然而接觸到沈卿塵的眼睛，他立刻像是被什麼鬼怪嚇到了一般，打了個冷戰，顫巍巍的側身讓開，笑的像是在哭：「方，方，方便…沈，沈大夫，你進。」
沈卿塵點了一下頭，笑容滿面的自若踏進他家門。
「吱呀。」
門關上，鄒氏艱難的轉身，就對上一雙在黯淡光線中的冷淡眼睛。
沈卿塵坐在椅子上，淡漠的掀了掀眼皮，身上傳來一股攝人的壓迫感，似笑非笑的望著鄒氏開口：「村里說的那些事，是鄒郎君傳的嗎？」
鄒氏臉色一白，四處張望想試圖找自己妻主或者兒子，想著他們睡的不深，聽到動靜應該會醒來。
沈卿塵卻好像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直接開口打破他的希望：「鄒郎君不必擔憂會吵到你的妻主和兒子，他們不會醒的。」
鄒氏猛然抬頭：「你，你做了什麼？」
沈卿塵毫不在意的輕笑一聲：「不過給他們下了些安眠的藥物而已，鄒郎君不必擔憂。」
哪裡能不擔憂。
鄒氏幾乎瞬間就承受不住，全盤招認了。
「沈大夫，求你手下留情，別殺我妻主和兒子，那些流言是，是我傳的，我，我…」鄒氏急切的說著，直接激動的重重跪地，朝著沈卿塵的方向一路跪過來，聲音帶著哭意顫抖：「我錯了，沈大夫你想怎麼報復我都行，求你手下留情，不要…」
「好了。」沈卿塵溫和的開口打斷他，眼神溫柔的違和：「鄒郎君，你說的我都知道了，不要怕。」
他說「不要怕」，鄒氏反而眼底恐懼更甚，身子顫抖的更厲害，不住囁嚅著：「我，我…」
「我沒有怪罪你的意思。」沈卿塵繼續悠悠道，「不過鄒郎君，你傳的這些流言可不夠多。」
他一副苦惱的模樣，將鄒氏也弄懵了。
正在鄒氏不明所以之時，他又勾唇燦烈的笑起來，用一種能讓人毛骨悚然的眼神盯著鄒氏，聲音輕輕：
「你要繼續傳，傳的越多越好，最好將我說的一文不值，往死里貶低我踐踏我，不止是傳流言，你還得有行動，記得，帶上村里人一起來，像之前那樣，狠狠地欺辱我。知道了嗎？」
只有這樣，才足夠讓人心軟不忍。
沈卿塵眼神輕飄飄的落到鄒氏身上，卻讓他覺得有千斤重。
他不明所以，吶吶的發問：「為，為什麼？」
沈卿塵笑著起身，靠近，一隻手摁在他肩膀上，只留下一句：「鄒郎君問這麼多做什麼呢？照做就好了啊。」
鄒氏感受到肩頭一軟，頓時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微弱的點點頭。
沈卿塵滿意的看他一眼，便又提著燈推開門，踏著月輝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