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染循聲看去，只見兩個帶刀的侍衛將虛掩的大門徹底推開後，大門外便擠進來許多人。
為首的是年過半百，一身黃袍加身的老皇帝，還有他旁邊耷拉著腦袋，神色委頹的緋衣少女。
如果剛才顧染看到外面的動靜，就會知道這少女正是把她的男主推進來的那位，蒼聖國鼎鼎有名的刁蠻公主李意止。
而剛剛說話的則是皇帝身後卑弓著腰的大太監安公公。
大門徹底打開，陽光大片傾瀉進來，皇帝一踏進門檻，便看到樓內地板上堆疊的屍體和還沒幹涸的血漬。
面部一愣，接著眉頭狠狠皺成一片溝壑，聲音粗狂嚴肅的指著滿地血腥說：「這是怎麼回事？國師們怎麼會…」
他話說到一半，目光掃到顧染和李寄塵身上。
然後息音微眯著眼睛打量了一會兒他們二人，好像在思索這是什麼人。
等他終於想起來旁邊那低垂著腦袋，怯怯的少年居然是他立下的那個軟弱無能還愚笨的太子時，鬍子一吹，眼睛一瞪，然後嚴厲質問：「太子，你為何會在此處？」
顧染眼睛注意到了被這老皇帝嚴厲的聲音嚇得瑟縮了一下身子的李寄塵，她目光里微微閃過一起絲不悅，然後不動聲色的側了側身，將掩在衣袍下的手伸過去輕輕拍了拍李寄塵，以表安撫。
而李寄塵卻被她的動作弄的一怔，黑白分明的眼睛下意識朝她悄悄望了一下，然後又低垂下頭，不知道在想什麼，神色掙扎猶豫半刻，還是輕輕的退開了顧染幾步。
這個動作？避嫌？
沒想到傳聞中智商有缺的白痴小太子還會懂得避嫌。
顧染眉頭一跳，接著饒有趣味的勾唇笑了一下，也沒在意的就自顧收回了自己的手。
「我，是，是皇姐…」
李寄塵膽怯的抬起眼睛去看老皇帝，嘴裡剛結結巴巴的說出幾個音節，就被老皇帝身旁的李意止狠狠一眼瞪的止住了音，不敢再多說半個字。
只能糾結的低著頭，眼眶子急的通紅，淚花兒在眼瞳里打轉，委屈又焦急的半句話說不稱頭。
「是什麼？」
見太子半句話說不明白，老皇帝一邊揚起濃厚的眉毛不耐煩的高聲質問，一邊在心裡暗自高興，這太子果然選的對，一個草包，怎麼能擔大任，又怎麼能威脅到他的帝位呢？
看著自己的男主被欺負成這副小可憐模樣，顧染總算忍不住站出來了。
「自然是有人強行帶他來的了，你說是吧？公主殿下。」
顧染好整以暇的坐在地上眼神淡淡的朝那邊的李意止看去。
後者的反應是先一驚慌，然後是惱羞成怒：「胡說，明明就是他自己擅闖進來的，大家都看到了！你別誣賴人。」
聽到這話，李寄塵低垂下的臉上忽然淺淺的勾起一抹笑，接著瞬間消失。
顧染也是笑眯眯的攤手：「別激動公主殿下，我還沒說是你帶他來的，雖然我剛才確實也聽到了你的聲音。」
「你，你！」李意止指著顧染眼神恨恨的半句話說不清楚，最後轉變策略，直接向老皇帝解釋：「皇爺爺，你要相信我，真的不是我帶他來的，我只是正好路過這裡…」
這話誰信吶公主殿下！
旁邊的安公公忍不住給她使眼色，讓她別說了。
本來他和陛下就是在來摘星樓的路上碰到她的，之前以為是她想擅自去摘星樓，所以被皇帝陛下一頓呵斥了，就順便帶著過來了。
等到了這兒才知道她是已經闖過了，打算回去了才撞上他們的。
所以這事稍微一想，真相什麼樣誰心裡不都跟個明鏡兒似的。
現在否認不就是打自己臉了嗎我的公主殿下喲！
果然，沒等她說完，皇帝陛下就先頭疼的出聲罵了一句：「你給朕閉嘴！」
不敢觸霉頭的李意止只好委屈的閉嘴了。
耳根子清淨了，皇帝陛下這才認真打量了顧染一下，然後若有所思的指著她，厲聲道：「你又是何人，這裡何時輪得到你插嘴了？」
被他這樣一吼，顧染神色也仍舊是笑的。
她從容的自祭台上站起身來，目光沉斂含笑的自高處俯視一般注視著鬢髮已經泛白的皇帝。
然後輕輕開口：「我是何人？好問題！莫非陛下真的看不出來？我覺得你應當更應該知道我是誰才對，畢竟，我可是獻祭了三十年的壽命與你呢。」
聽到這話，所有人都驚訝了。
連低著頭的李寄塵也猛的抬起了眼，臉上滿是不可置信，他愣愣的驚異過後，心裡莫名湧起一陣無邊的怒意，修長的手指不自覺掐進肉里控制著怒氣，看老皇帝的眼神瞬間多了幾分陰翳。
三十年壽命…
他呆呆的想。
怎麼會，怎麼能拿走呢？
他也配？
「住嘴！」顧染話音一落，老皇帝立刻出聲制止她。
關於沖喜借氣運和壽命這事，顧染也是從世界背景里知道的，而實際上，知道這件事的人除了老皇帝，與老皇帝的親信，還有這幾個死掉的國師外，就沒有幾個人是知道的。
顧染此刻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將這事抖落出來，老皇帝自然怕別人知道他的秘密，畢竟娶新後這事他用的理由也不是這個，要是被天下人都知道了，那他不得落個殘暴不仁的名頭。
到時候這皇位還能不能坐的穩另說，就怕有些想要長生想要瘋了的人來搶奪他好不容易得來的壽命。
他太怕死了，為了活下去，能繼續坐這個皇位，他費盡了這麼多心力，現在終於成功，任何人都別想剝奪他的長生！
可是現在國師們好像都死了，只剩下眼前這個女子…
她是怎麼活下來的呢？這些國師武功都極為高強，又是誰，能殺了他們呢？
冷靜下來的皇帝也慢慢開始疑惑思索。
是太子嗎？
他目光落到李寄塵單薄的身影上。
然後搖頭否定了，不對，不會是太子，太子智商有缺，身體自小就羸弱，也沒有修習過什麼內力功法，根本做不到一出手就殺死這麼多的頂尖高手。
那不是太子，就只能是，眼前這個女子了。
林染。
老皇帝眯了眯眼，看著對面鳳袍加身的顧染緩緩開口：「你，是叫林染，對吧？」
顧染點點頭，讚賞性的微微笑了一下，「啊，看來陛下還是記得的呢。」
「你在摘星樓里待了一夜，這裡，發生了什麼事？國師們是誰殺的？」
皇帝神色冷冽的看著她問。
顧染抱著自己拖地的，麻煩的長裙子緩緩自祭台上的台階一步一步往下走，邊走邊從容的回答他的提問：「我是在這裡待了一夜，發生了什麼事呢，無非就是幾個江湖神棍想要剜人心，吃人肉，最後被人殺了呀。」
「誰殺的？」
皇帝緊緊的盯著她問。
顧染聞言，下台階的動作一頓，步子停在一方台階上，然後神色自若的抬起指尖，慢條斯理的點著下巴，做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接著笑眯眯的看向皇帝：「你問我誰殺的呀？那當然是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