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車內的男人坐不住了。
這個蠢女人,是不是不想活了?
霍霆均長臂果斷地推開車門,長腿跨開,一個箭步下去。
馬路中央,一記長而尖銳的鳴笛,蓋過了所有紛冗繁雜的聲音,天地萬物,突然靜寂了下來般。
顧汐內心那股澎湃的涌動,被霎時逼近的危險感衝破,當她回過神來,轉眸的瞬間,大貨車已經來到她不到倆米遠的地方。
那一刻,她的腦袋是空白的,第一時間想撒腳逃離,然而,雙腿卻像被釘子緊緊地釘在地面上一樣,無力、也使不上力。
貨車就像一個龐然大物,張牙舞爪的怪獸,眼看著,就要伸出它的魔爪,將渺小如塵埃的她,掐進手裡,徹底地碰碎。
顧汐知道自己躲不過,便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或許,她會死吧,和肚子裡的孩子一起……
她對不起孩子,沒能把他帶到世界上,她真的很沒用,最放心不下的,是她醫院裡的媽媽。
顧洋會照顧好她嗎?不用想,是不會的。
如果活著真的那麼艱難、那麼的累,那麼她們一家三口,就一起離開好了。
離開這個充滿爾虞我詐、陰謀詭計的世界,在另外一個世界去團聚……
亂七八糟的想法,只有一念之間。
在她預料中的碰撞碾上來的前一秒,一隻強而有力的大掌,果斷地扼住了她的手臂。
往馬路一邊猛力一拉。
貨車,呼嘯而過,而她,也並沒有被撞飛,而是撞進了某個氣味熟悉的胸懷裡。
顧汐緊緊地閉住眼睛,心跳快到衝破她自己的耳膜,而手臂處傳來的疼痛,告訴她自己仍在人間。
她沒有死……她被救了……
真好,她又可以活下來了,孩子也不用跟著她這個沒用的媽媽一起夭亡,她媽媽也不用孤零零地活在這個世界上了!
顧汐緩緩地睜開眼眸,未等她抬頭,頭頂上,男人的罵聲就劈頭劈腦地蓋下來:「你這個女人是有多少沒腦子?你就不知道要走斑馬線嗎?這樣橫穿馬路是想要橫屍街頭還是想讓誰來可憐你!?」
霍霆均的胸膛一起一伏的,他是真的很生氣,甚至比昨天還要生氣。
這個女人,總有一千種辦法激起他的怒火!
顧汐身體僵硬住,剛才那麼一瞬間的感動,消失殆盡。
她不願抬眸,去面對他狠厲厭惡的視線,更不願意去看他冰冷無情的臉孔。
她只努力地咬住牙關,忍、隱忍、極度地隱忍,不讓自己的淚水流出來。
懷裡的女人,一聲不吭的,瘦弱的肩膀發著抖,像是余驚未過。
他垂眸,不耐煩地盯住她擰成一團的臉蛋,美妙如璞玉的雙眼,氤氳著一股濃濃的霧淞,秀氣挺拔的鼻尖一張一縮,委屈巴巴的。
霍霆均的心臟,微微抽動。
剛才兇險的情況,連他都被嚇了一驚,更何況是這個柔弱的小女人?
英氣的劍眉挑了挑,他深呼吸了一口氣,不自覺地,鬆開她的手臂,然後,雙臂環住她,將她摟著,輕輕拍拍她的背脊。
「沒事了,不用怕。」
霍霆均在安慰她。
這個認識,讓顧汐鼻子重重地一酸,淚水,還是忍不住流淌下來。
壓抑已久的情緒,像決了堤的洪水一般,嘩啦嘩啦向眼睛上涌。
霍霆均聽聞她低泣的聲音,整個人呆住。
「顧汐,你不許哭,別人以為我欺負你!」
街上的行人、車輛,全都停了下來,駐目「觀賞」這惹眼的一男一女。
霍霆均倒不是真的介意路人的想法,他只是……有點手足無措。
顧汐哭得更傷心了,他誤會她、辱罵她、還連她的工作都剝削了,她難道連哭一哭的資格都沒有了嗎?
她的眼淚好像流進了他的心裡,將那堵冰封的高牆融化了。
他嘆了一口氣,徹底心軟了:「先上車。」
霍霆均將顧汐抱上車。
顧汐在他的懷裡哭得一抽一抽的,仿佛要將這些年以來積蓄起來的淚水,統統發泄出來。
男人被她哭得心煩意亂,又是拿手帕給她擦眼淚,又是用手撫她的後背以作安慰。
想說什麼話,卻說不出口。
以他和她現在的關係,他說什麼話,都顯得不太合適。
霍霆均甚至覺得自己現在的行為非常的不可思議,他為什麼要將她抱上車,而不是把她扔在外面自己一個人哭個夠?
他連自己的心思都琢磨不透了,但他知道自己不能真的丟下她不管。
就當是一個男士基本的紳士風度吧!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
顧汐終於哭累了,她把臉貼在他的胸膛,沉默了良久。
抬起迷迷糊糊的眸,眼仁又紅又腫:「霍霆均,我不能沒有我的工作,就當是我求求你,把我的工作還給我。」
「我要靠這份工作養活自己,養活孩子,還要治媽媽,它是我一家三口賴以生存的條件,你高抬貴手,放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