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霧侵入荀離的文膽,原本晶瑩剔透的文膽表面變得灰濛濛的,好似塵埃落在其上。
荀離答題的手輕輕一抖,毛筆橫掃,正在寫的「余」字出現問題,他不得不劃掉這個字,在後面繼續寫。
「有些累了,一定要堅持下去!」荀離沒有時間考慮其他問題,繼續努力書寫。
答完這道題,荀離提筆,就見紙頁如綠葉迎秋,突然枯黃起來,然後飛到後面。
荀離心中暗罵一聲,此題的確有陷阱,但憑藉自己的能力不應該看不到,一定是太著急的緣故。
荀離深吸一口氣,穩定心神,正要繼續答題,心思一動,看向方運。
就見方運奮筆疾書,一筆一行,到現在速度只比一開始減慢了不足一成,這說明方運無論是文膽、才氣還是頭腦都沒有出現問題。
方運身後依然沒有一張枯黃紙頁,前面厚厚的試卷猶如銀山一樣,比所有人的都高,比所有人的都明亮。
荀離心中懊惱,方運就算有奮筆疾書也不可能答完兩人試題,最多答完一人半,可誰能料想到他竟然得了一心二用,那可是無上文心,無論在平日裡學習還是文戰都有難以想像的作用。
隨後,荀離的悔恨之心更重,設計灌醉嚴則唯的時候,別人提議在最後一刻讓大醉的嚴則唯參與,做人留一線,不至於讓景國的籌數太低,但他卻要對方運和景國趕盡殺絕,徹底不讓嚴則唯參賽,結果弄巧成拙。
荀離心裡大罵一頓方運,繼續答題,只是他沒有發現,自己的思索速度和答題速度都開始減慢。
不遠處坐在嘉國座椅上的雷十三遇到了和荀離一模一樣的情況。
文膽蒙塵。
時間徐徐流逝,在還有一刻鐘就要滿兩個時辰的時候。方運提起左手,放下毛筆,左面書桌上的最後一頁試卷飛向前方。
方運右手握筆繼續答題,這張桌子上的試卷還剩兩張。
不多時,方運答完最後兩張試卷。
整整兩千張銀光試卷懸浮在前方,散發著遠比之前都耀眼的光芒。
突然,兩千試卷爆發出強烈的銀光,瞬間橫掃整座文殿,然後恢復正常。
「誰答完了?」
一人驚呼,所有人抬頭掃視。天空響起一個聲音。
「景國學子方運答滿兩千題,無一錯漏,獨得二十籌。舉人方運勤勉有加,進士試後,可入典籍院,任選一篇大儒真文聽道精讀。」
數十人齊齊倒吸氣,而且連吸兩次。第一次為前所未有的二十籌,第二次則為聽道精讀。
大儒隨手寫下的文字或文章不叫真文,只有大儒把自身對聖道的領悟融入其中。並且達到一定水平,引動天地元氣注入,才是大儒真文。
普通大儒一生也只能寫出兩三篇真文,而文宗能寫四五篇。半聖在大儒時期一般也只能寫十篇左右,目前寫出大儒真文最多之人便是雜家半聖宗莫居,足足有十四篇。
大儒真文之珍貴難以想像,而「精讀」和「閱讀」也不同。
閱讀是只能看著大儒真文的文字。自己領會,但聽道精讀則是神入大儒真文,聆聽大儒在其中的力量親自講解真文。
每篇大儒真文最多只能有三次聽道精讀的機會。一旦三次用完,大儒真文中的原作意念消散,化作空有力量而無真意的普通大儒真文。
在與妖蠻的戰鬥中會消耗大儒真文,而大儒的後代都會想盡辦法得到聽道精讀的機會,用一次就少一次,所以可聽道的大儒真文並不多。
哪怕是半聖世家的主家弟子都不可能人人能聽道精讀,只有其中的天才或者為家族立功的人才有機會。
在場的學子們神色各有不同。
方運的敵人們心中不悅,甚至隱隱畏懼起來,方運的大勢已經隱隱形成,每一次揚名立功必然得到極大的好處,一旦成為進士,則一飛沖天,同齡之人將被他遠遠甩在身後,而且會越甩越遠。
其餘人則點頭微笑,十國大比的第三場從來沒有出現過獎勵,此次明顯是半聖出馬對方運額外加賞,若方運在進士時期能聽道精讀,早早打下聖道方向的基礎,作用極大。
方運聽後面色一喜,這種大儒真文要麼被大儒後代牢牢把持,要麼在聖院中封存,極難獲得。
方運手中的《桃花源記》的殘篇就算收集完成,也不能在其中聽道精讀,因為有一份殘篇被妖聖之血污化。
一次聽道精讀的機會,就可以讓一個人獲得成為大儒的機會,哪怕機會非常小也彌足珍貴。所以這類大儒真文的價值極大,方運除非用重寶去換,否則哪怕半聖世家都捨不得讓他聽道精讀。
雷家登龍石能換普通的大儒真文,但絕對換不到可以聽道精讀的大儒真文。
僅僅是聽道精讀還不至於讓方運面露喜色,更重要的是方運可以在聖院任選一篇,這點至關重要。
在方運歡喜的時候,荀離和雷十三等人卻滿腔悲憤,大比前兩人在數十億人族前被方運引誘口出狂言,現在已經收不回,一旦景國勝利進入前八,那結果將是災難性的。
一人若文名有損,大都是一州之地範圍,最多是一國,而臭名遠播十國的太少了,可現在兩人就極可能淪為整個人族的笑柄,文名將全部轉化為臭名,除非方運逆種,否則兩人永遠無法翻身。
荀離的手重重一抖,又錯了一個字,不得不劃掉重新寫,但他的內心已經被驚懼和恐慌占領,生怕慶國輸掉此次大比,畢竟方運得二十籌等於景國在游萬題海中有兩人得十籌,實在是太多了。
過了許久,荀離才答完這一題,然後看了看景國眾人面前的銀光試卷,又看了看慶國眾人面前的銀光試卷,呆住了。
「怎麼會是這樣!誰偷走了我的試卷!」荀離突然大叫起來。
方運覺得奇怪。和其他人一起看向荀離和慶國人的試卷,不由得一愣。
身為聖前舉人,方運的眼力不弱於普通進士,他一眼看出來,在慶國的十疊銀光試卷中,荀離的試卷厚度竟然僅僅只排在第六!
而游萬題海的籌數是完全按照銀光試卷的數量決定的。
方運又看了看己方景國學子的試卷,喬居澤和陳禮樂的試卷竟然比荀離的都高!雖然只多了幾張,可這太讓人難以置信,按理說,荀離的試卷至少應該比兩人多一百張!
很快。其他進士也發現這個奇怪的現象。
喬居澤等景國學子忍不住笑起來,誰想到荀離這個原本只次於顏域空的人竟然淪落至此。
崔望嘿嘿一笑,道:「想起之前某人大放厥詞,心中真是無比痛快啊!」
其餘景國學子笑而不語,他們年紀都比崔望大,不適合在數十億人的面前說這種話。
慶國的一個學子驚呼道:「荀兄,你的銀光試卷怎麼比我還少?這不可能啊!我的水平我知道,絕對不可能超過你!一定出了意外,必須要嚴查!」
顏域空輕嘆一聲。落筆繼續答題,一邊書寫一邊道:「不用查了,荀離文膽蒙塵,誤入歧途。可惜。」
大比現場死一般的寂靜,許多學子甚至不去答題,直直盯著荀離,想知道結果。
荀離的手顫抖起來。哆哆嗦嗦放下毛筆,難以置信地神入文宮。
「咔……」
片刻之後,一聲輕微的文膽開裂聲在文殿內迴蕩。在數十億人族耳畔迴蕩。
這第三比之後,就是最後的籌數統計,決定十國大比的最後成績,也決定各國明年科舉錄取的名額,所以今日各地文院門前的人多了數倍,許多城外之人也會入城觀看光幕。
「咳咳咳……」荀離突然如同嗆水一樣拼命咳嗽起來,然後坐在椅子上發呆,也不答題了,默默地望著前方,目光呆滯。
一旁的慶國人急忙勸道:「荀兄,千萬不要放棄,最後的結果未出,我們還有機會!你只是文膽開裂,不是破碎,只要堅定本心,就可以避開文膽破碎!你為慶國而參與大比,就算大放厥詞有錯,也不至於文膽粉碎!」
孔德御冷哼一聲,道:「莫要自欺欺人了。荀離到底是為國為民還是為一己私慾,你我都清楚。他若真是為了慶國文壓景國,文膽絕不會開裂,他錯就錯在不僅想文壓景國,還妄圖壞方運文名。可笑,方運文名是他可以壞的?莫說一國十個人,就算一萬人百萬人,都壞不了方運的文名!你們還真以為方運怕輸嗎?他就算輸了,我們幾十億人也認可他的文名!知道為什麼嗎?那《聖道》之上的白紙黑字,就是方運的文名!那眾聖殿中的文章,那三虹接引、聖筆評等,就是方運的文名!」
十國各地的文院光幕前叫好聲四起,歡聲雷動。
一些人終於明白,方運已經徹底得到億萬人族的認可,打擊文名、栽贓嫁禍、造謠生事已經奈何不了方運。
慶國人無人反駁,只能默默地繼續答題。
突然,崔望道:「你們看,雷十三面前的銀光試卷也不多。」
眾人望去,發現崔望說的一點沒錯。
「看來又一個文膽蒙塵。」一個與雷家不睦的悅國人冷笑。
雷十三一愣,也急忙神入文宮,隨後他的頭顱內響起一聲文膽開裂聲。
許多人搖搖頭,繼續答題。
「現在文膽開裂,一旦最後景國大勝,他們文膽定然粉碎。」一人嘆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