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9章 立規矩

  慶君望著方運,心中百味雜陳。

  上一次方運文戰象州,抵達巴陵城之時,雖有一劍在手傲視天下英雄的氣概,但少了目之所及皆為碌碌的從容,數年不見,方運卻已經能給人族大儒、各國國君立規矩。

  同樣是「此次洞庭宴會,只談風月」這句話,無論是一國國君還是一朝文相開口,語氣只是像宣布一件事,但方運說話的語氣,更像是法家半聖伸指點出,畫地為牢,任何人衝破牢獄,必死無疑。

  慶君看向慶國的幾位大儒,尋求幫助,因為之前慶官設計好的種種手段,在文會正式開始之前,也要不斷打擊方運。

  但是,那幾位大儒各有所思,竟然沒有回應慶君。

  慶君輕嘆一聲,心道張龍象不在,沒人直面方運,不如放棄那些手段。方運既然立下規矩,自己出手打破,萬一激怒方運出手懲罰,在場所有大儒加一起都無力阻撓,因為在巴陵城,聖廟的最高掌控權在方運的手上。

  慶君又看了一眼宗午源,宗午源微微垂下頭,眼觀鼻,鼻觀心,顯然不準備做任何事。

  慶君看宗午源如此,除了有少許兔死狐悲,心中還莫名解氣,宗家勢大,近幾十年來迅速膨脹,即便宗家家教很好,可他們還是會偶爾流露出高人一等的姿態,有時候自己這個國君都不敢輕易表明態度,否則宗家那些官員全部化身諫官,毫不留情面,讓國君威嚴蕩然無存,只能接受教訓。

  「張龍象為何還不來!」慶君心中暗恨,本來一切都準備好,誰知道張龍象遲遲不來,若張龍象來了,雙方對立,那方運便沒了立規矩的理由。

  方運的那句話好像形成莫大的威壓,讓宴會的氣氛有些沉悶。

  不過,岳陽樓與長江之間的岳陽樓會場則越來越熱鬧,隨意一看,總人數已經超過兩百萬,正在向三百萬人進發,而且海眼中依舊源源不斷有人出現。

  在場的讀書人也都見過世面,可依舊被如此多的人震驚。

  在論榜之上,許多人已經有人將此次岳陽樓文會定為百年內人族第一文會,爭樓社的人甚至打趣說,爭樓社已經自動解散,近五年內黃鶴樓絕無可能與岳陽樓一較長短,擊敗方運的使命就交給其他文社了。

  岳陽樓上的大儒或國君沒有去論榜發表文章,但他們的隨從耐不住寂寞,把之前發生的事告訴友人,很快,論榜上之上有人發布洞庭宴會發生的事情。

  宗午源立刻成為論榜的焦點,除了少數人嘆息宗午源一世英名付之東流,大多數人都認為宗午源自不量力,自以為是半聖之孫就敢與虛聖較量,實在愚不可及。

  不過宗午源的身份太敏感,即便輸得一敗塗地,許多人也沒有說難聽的話,只是轉而指責慶國不僅無恥而且無能,兩國國君與大儒聯袂而來,卻先被方運滅國君之威,又被熄世家之勢,接連栽了兩個大跟頭。

  之前慶江商行迎慶君建立起來的那點微弱優勢,已經被方運的兩次出手掃空。

  天下讀書人幾乎已經達成共識,張龍象不出,方運在岳陽樓無敵手,慶國那些人還是省省為好,不然會繼續丟臉。

  論榜上延續著方運與張龍象之爭,但岳陽樓的宴席風平浪靜,各國各地的大儒或大學士們自成一體,在一張桌子,或偶爾會與較遠的友人聊幾句。

  這些人的話題都很尋常,比如各國的民生,比如兩界山的情況,比如北邊的形勢。

  不過,過半的大儒都沒有說話,好似神遊天外,或緊閉雙眼,或雙目之中微光連閃。

  到了大儒這種層次,可以時時刻刻修習,同時也能聽到眾人說話,這是大儒最常見的狀態,幾乎用盡一切機會增強己身,並不算失禮。

  與方運坐一起的,都是景國的重要人物,而且都與方運交好,左相及其黨羽至今未來。

  姜河川與五位大儒最關心的是象州的事態。

  幾人聊了幾句場面話後,陳家家主陳銘鼎若有所指道:「象州各地的蟊賊,怕是不小的麻煩。」

  「纖芥之疾,董州牧便可輕易處置。」方運道。

  陳銘鼎看了一眼方運的神色,見他非常鎮定,不為所動,輕輕點頭。

  姜河川笑道:「有方鎮國在,象州必然蒸蒸日上,不過,方運你的步子可不要邁得太大,《民報》之事,是一柄雙刃劍,即便現在,隱患也未消。」

  「人族開智為重,《民報》勢在必行。更何況,《民報》的出現,對我來說只是第一步,後面的步子邁得會更大。」

  姜河川無奈輕輕搖頭,道:「罷了,我們想提醒之事,你定然是吞了算盤珠子,心裡有數。不談政事,只談文會。說起來,老夫很想見一見張龍象。老夫極愛那句『西北望長安,可憐無數山』,不知怎地,當年讀到這一句時,只覺心裡堵得慌,久久無法消散。至今,老夫還念念不忘,若是能見到他,定要問個明白,為何會寫出此句。」

  「的確,年紀越大,看到這句詞越是感慨。」

  「詩詞的力量,亘古不竭。」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或許只是巧合。」方運微笑道。

  「雖然老夫支持你,但這話老夫不贊成。這詩讓別人作出或是巧合,但張龍象作出,絕對不能用巧合來解釋。你,小看了張龍象。」姜河川微笑道。

  「河川先生說的是。」在事情揭曉之前,方運實在不好說別的。

  鄰桌武國的國君忍不住道:「方運啊,你說的沒錯,一定要在氣勢上壓倒張龍象!他有『西北望長安,可憐無數山』,你有『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他有『一將功成萬骨枯』,你有『託身白刃里,殺人紅塵中』!他有『秦時明月漢時關』,你有『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咱聖元大陸人,豈會輸給文界人!不過話又說回來,張龍象的確是大才,他的詩詞,朕最喜歡那句『殺妖如草不聞聲』,當真痛快。據說荒城古地、十寒古地和鎮獄海等大學士用這首《凱歌》屢立奇功。」

  「我倒最喜歡張鳴州的那句『吟罷低眉無寫處,月光如水照緇衣』……」

  於是,宴會眾人開始賞析張龍象的詩詞,然後開始拿方運與張龍象開始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