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黎抬頭看了方運一眼,發現方運沒有痛苦之色,眼中閃過一抹驚駭,隨後低下頭,方運看不到他的神情。
這時候,一個眉毛極濃的青年大聲道:「若我所猜不錯,這風應和那聖墟的奇風相似,不傷人身,只傷文宮文膽,看來我們只是心神意念進入這裡,並非身體。書山同聖墟和學海不同,大家不需要爭奪,只需要做好自己即可!望諸位聖道之念堅定,不要被名利壞了仁義之心,免得日後無法凝聚文膽。」
「可是墨家新秀墨半知?」一人問。
「正是在下。」
「久仰大名,在下許小年。」
「原來是農祖許家才子,半知見過許兄。」
方運暗中觀察這些半聖世家的人,發現他們遠比其他人更加鎮定,似是有微痛但能忍耐,少數一些人甚至面不改色,好像很享受這奇風吹拂。
突然一人道:「我兵家之人以正合、以奇勝,不滅心中之勇,諸位,我先踏十橋之一,獻醜。」
「孫兄勇冠書山,佩服!」
許多人紛紛稱讚,沒有絲毫的諷刺之意,哪怕與半聖孫家有舊怨的卜子世家的人也一言不發。卜子即子夏,是孔子最出名的弟子之一,曾在《論語》中出現,論在聖院地位絲毫不下於兵聖孫武。
孫臏乃兵聖孫武后裔,少年時非孫家嫡系,家境平凡,曾與魏國龐涓一同學習。
後因孫臏進步神速,龐涓嫉恨於他,派人砍掉孫臏的雙腳,並在孫臏臉上刺字。孫臏忍辱逃亡,並改名為『臏』,記住自己雙足被砍的恥辱,精研孫子兵法,並在成翰林後進入孫子世家。借孫子世家和齊國之力伐魏。
孫臏手持《孫子兵法》攻入魏國,在馬陵之戰殺死龐涓,天下揚名。
戰國時期戰亂頻繁,孫臏在伐魏的過程中殺死魏國許多卜子世家的人,當時卜子已經封聖,正閉關來不及阻止,出關後親見子孫死亡。無比悲痛。
卜子雖是孔子學生,但性格勇武偏激,封聖前被許多孔子門生攻擊偏離儒家。卜子以半聖之身前去孫子世家,也以聖言訓斥孫家眾人。
若孫臏服輸,兩家之事或可平息,但孫臏受辱多年。死不低頭,怒斥卜子不公,責問卜子他雙足被斷時半聖為何不來。
卜子再次呵斥孫臏,被孫家人當成恥辱。
兩大半聖世家就此結下仇怨,綿延至今。
兩家並非如孟子和荀子之間是聖道之爭,隨著時間推移仇恨漸淡,可仍然在暗中比較。隨著千年不戰之約結束。孫子世家又是兵家魁首,勢力極大,已經隱隱壓過卜子世家,但卜子乃孔子親傳,根基依舊穩固。
那孫家之人昂首挺胸,奇風臨身絲毫不懼,隱隱有大將之風。
一人低聲稱讚:「孫繼宗不愧是兵家親傳,他雖然沒有文膽。但恐怕已經凝聚出文膽漩渦。你們看他,如此勇武無畏,已經去過聖道文府。唉,咱們和眾聖世家就是不能比啊。」
「我們恐怕也只能在這裡見見這種大人物,等出了書山,他們幾乎會一直在聖院或家族學習,學成後就去殺妖滅蠻。或者去那些傳說中的地方鎮守,世間難聞其名。這些人,從小就有自己的聖道方向,從小就可參悟先祖聖文。不像我等要不斷積累文名、四處遊歷慢慢成長。」
「他上橋了。」
方運抬頭看向孫繼宗,只見他踏上獨木橋,一開始毫無異樣,才走了幾步,他身上的衣服被奇風吹得更厲害,而他的腳步也慢了下來。
獨木橋長十丈,橋寬一尺。
孫繼宗走到一半的時候,身體輕輕搖晃了一下,但他還是堅持前行,最後在狂暴的奇風中安然渡過獨木橋。
過了獨木橋,便沒了奇風。
孫繼宗轉過身,沖眾人一拱手,向第一山第一閣走去,頗為瀟灑。
方運覺察到孫繼宗身上的傲氣,不過他的傲氣不是紈絝子弟的盛氣凌人,甚至也不是恃才傲物,而是純粹為自己的理想而驕傲,為自己的犧牲而驕傲。
方運點點頭,心知這人離開書山後,就會去那傳說中的地方為人族鎮守,除非特殊情況或去聖地,否則一生都不會回來。所以無論眾聖世家出過多少千夫所指的罪人,只要有這些真正的眾聖后代在,十國子民就永遠不會厭惡眾聖世家。
「若是有機會,我一定要去那裡歷練一番,那裡才是人族精華之地。據說李大人也曾在那裡歷練三年,方才成大學士。可惜那裡除非戰事吃緊,否則不會招外人進入,避免任何意外。」
方運心裡正想著,發現許多人已經開始自信地向獨木橋走去。
這些人大都身形穩健,哪怕被奇風吹動也能堅持向前,除了幾個人比孫繼宗更穩,其餘人都不如孫繼宗。
不多時,第二批人開始向前走,方運也開始邁步,準備過獨木橋。
突然,第六座橋上的人發出慘叫,方運抬頭看去,就見那人栽倒在河水中,然後那河水如同沸水一樣咕嚕嚕冒泡,吞噬那人。
一人冷笑道:「量力而行也是我輩讀書人的準則,既然過不去,那就在這書山下接受奇風洗鍊,自然有收穫。非要強行過去,只能是這個下場。這水我所料不錯,就是聖墟中的『弱水』。這裡的弱水應該不如真正的弱水強大,不過一旦進入水中,輕則文宮動搖,重則才氣受損,需要多年才能恢復過來。」
就在這時候,童黎突然指著方運大聲道:「這個人就是十國第一秀才、雙甲童生、三甲秀才,方運!」
方運愕然,隨後看到幾個人向自己跑過來,眼中充滿敵意。
方運眉頭緊皺,這些人一定被人指使,用一切方法阻止他上書山。
不過,方運臉上卻浮現一抹淡淡嘲諷之色。
河水兩岸不同,對岸相互連話都不能說,但這邊的人可以相互接觸。
「把他推進水裡!」
三個人擋在方運和獨木橋之間走過來,還有三個人和童黎一起衝過來。
「不要怕,這裡是書山,連聖人也不能洞察一切!這裡不是科舉,沒有不能傷人的規矩,千萬不能讓他過河!」
「我為武國人,絕不容方運!」
「方運在龍舟文會辱我慶國,我豈能袖手旁觀!」
「我們不殺你,只是阻你上書山,就算聖人也無法懲罰我們!」
每個人都目光堅定,絲毫不在乎與方運同歸於盡。
方運現在離河水極近,七個人一直暗中準備,最多五六息就能衝過來。
「你們幹什麼,還不住手!我乃孔聖后裔,豈能看到方運毀於爾等之手!再不住手,下了書山我就找你們進行戰詩詞文比,一個一個殺光你們!」一個孔家年輕人大怒道,雖然他知道離開書山會忘記裡面發生的一切。
「住手!」又有一人過來阻攔。
「無恥宵小,方運豈是你們可以害的!滾!」
「不能傷我景國方運!」
還有幾十個人一言不發,衝過去攔截那些人,而隨後數以百計的人也沖了過來,其中大都是景國秀才。
這些人離得太遠,根本來不及救方運。
一人急得大罵:「畜生!禽獸!方運再厲害,他的文宮神念也強不過七人,完了!我景國好不容易出此大才,竟然毀於景國人之首,可惡!可恨啊!」
其他人也無奈嘆息,尤其是那些正直仁義的秀才,氣得睚眥欲裂,恨不得代替方運。
眼看七個人就要抓住方運,方運突然大喊一聲:「滾!」
隨後,方運周身爆出一團水白色的強風,這強風猛地向四面八方吹動,不僅把奇風排開,還繼續向外擴散,最後吹到以童黎為首的七個人身上。
七個人如同被無形的大錘擊中,各發出砰地一聲巨響,倒飛出去,在半空中三丈多遠才落地。
童黎大聲哭號道:「疼死我了!怎麼會這樣!我的身體!不對,這不是正常離開書山,救命啊!」
所有人都看到,童黎的身體出現大量的裂縫,同時變得透明,最後整個身體如同碎裂的冰塊掉在地下,最後緩緩消散。
「你有文膽!」一個攻擊方運的慶國人大喊一聲,身體碎裂。
原本接近方運的人嚇得急忙後退,驚恐地看著他。
此刻方運周身散發著朦朧的水光,如山嶽一般的身影無比偉岸,文膽的力量向四處散播,壓得所有人抬不起頭。
一個有文膽的人在全都是秀才的書山,那相當於一條龍王在一群小魚蝦中。
文膽不是文宮星辰那種沒有傷害力的力量,而是有真真正正的威力,可以滅殺神念意念,現在所有秀才的身體都由神念組成。
方運現在是他們的天敵。
眾聖世家的人最為吃驚。剛成為秀才就有了文膽,這在聖元大陸前所未有,連那些孔聖的親傳弟子也做不到。
孔子世家的幾人目瞪口呆,連掌握聖院最多資源的孔家都無法培養出一個有文膽的秀才,更不用說別人。再出色的孔家人也不過是在剛成秀才的時候形成文膽漩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