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他是替身
車行的店員聽見聲響, 趕緊跑出來,她一看到那輛黑色賓利, 臉都變了。
這是在她們店裡出的事, 阮女士這筆單子也是算在她頭上,無論如何她也是要背責任的。
「先生,抱歉啊, 您這……」店員趕緊小心翼翼跑過去賠禮道歉
阮胭也打開車門, 走下去。
還沒有調監控,阮胭也說不清究竟是哪方的過失更大。
但無論如何, 終究還是人家四百萬的損失更大。
阮胭老老實實跟在店員身後, 等車主談論賠償事宜。
幾分鐘後, 駕駛座上的門被打開, 走下來一個戴眼鏡的男人。
阮胭一看到他就認出來了, 這是沈勁的司機。
他沖阮胭微微點頭, 語氣尊敬:「阮小姐,沈總說不用賠償。」
店員聞言,鬆了一大口氣。
阮胭看了眼那輛黑色的車, 黑色的車玻璃被蓋得嚴嚴實實, 她看不到裡面人的臉。
但她可以感受到, 沈勁此刻一定透過車玻璃在看著她。
「不用了, 老李, 等賠償結果下來後,你發給方白吧, 我們按流程走。」
阮胭說完, 又說了聲「抱歉」, 轉身準備回車行里。
「阮胭。」
車窗搖下,露出沈勁的半張臉, 一雙眼緊緊盯著阮胭。
「有什麼事?」
她看著他。
沈勁問她:「你來買車嗎?」
「嗯。」
沈勁抿了抿唇,說:「張曉蘭今天生日,你能回去給她過個生日嗎?」
她沒說話,腳也沒往前挪一分。
沈勁又補了句:「她想你了。
在家裡把你的梔子花都養得好好的,都快開過季了。」
阮胭沉默了片刻,說:「好吧。」
方白在那邊,見勢不對,拎著包和阮胭的拐杖,就要過去:「胭姐,我開車送你……」
她話還沒說完,裡間走出來一個穿著黑色短袖的高個男生,旁邊的店員立刻喊了聲:「小江總。」
江澈徑直朝方白走過去,他像是剛打完球回來,才洗完臉,他拿著毛巾擦著手臂上的水,對方白笑了下:「方小五,怎麼這麼多年不見,你還是這麼沒點眼力勁?」
方白罵罵咧咧想懟回去。
阮胭看了江澈一眼,走過去,從方白手裡把東西拿過來。
「沒事,你和你同學敘敘舊,把包給我吧,我坐他的車過去。」
老李幫阮胭把車門打開,她上車,坐在離沈勁最遠的那一角。
沈勁的大腿在西裝褲下崩得緊緊的,他偏頭看了眼車窗外,又忍不住側過身看回來,想跟她說些什麼,又怕再收到她的冷眼。
於是,車廂內陷入沉默。
沒有人開口,只有她身上好聞的玫瑰香在空氣里若有若無地散著。
沈勁喉頭動了動:「抱歉,以前給你送了那些不合時宜的車。」
他今天看到她買的那輛四十萬的車,才驟然意識到以前他的做法有多浮誇和荒唐。
「還有那些送去你工作室的高定禮服,我,」他瞥了眼她平靜如舊的側臉,繼續說,「沒能考慮到你的處境,給你帶去了不少麻煩,我也很抱歉。」
她不是顧兆野身邊那些鶯鶯燕燕,也從來不是因為他的錢權才和他在一起。
「沒關係。」
阮胭說得清清淡淡。
於是,又陷入了冷場。
車子途徑一個裝修的大樓,地面崎嶇,駛過去的時候,一路上接二連三地抖動。
阮胭也跟著微抖,她微微扶著車窗保持平衡。
沈勁突然出聲:「系一下安全帶。」
很多人坐在後排就沒有系安全帶的習慣,阮胭也是。
阮胭伸手摸了一下安全帶,沒摸到。
沈勁從沙發的縫隙里,幫她把帶子理出來,坐過去了一點,遞給她。
但是阮胭還沒來得及系好,車子又是一個急轉彎。
阮胭身子往旁邊的玻璃上撞過去。
沈勁眼疾手快,伸手護住她的額頭。
她的頭撞在他掌心裡,一片溫熱。
而他在她坐穩後,又立刻收回手。
「不好意思,我剛剛不是故意碰你的。」
「嗯,沒事,謝謝你。」
阮胭把安全帶系好,身子再次坐直,也是在這時候,她才注意到他右手上裹了紗布。
她問他:「這是怎麼了?」
沈勁訕訕地把手往後收:「不小心被玻璃割了。」
阮胭提醒他:「注意打一下破傷風。」
「好。」
車子停穩在臨江別墅前,老李給他們道歉:「不好意思啊,沈總,剛剛的路況太不好了。」
沈勁嗯了聲,他打開車門,目光停留在阮胭放在一邊的拐杖上:「要不要我扶你?」
阮胭把拐杖拎起來,夾在腋下,腳下帶風大步往前走。
沈勁:……
兩個人走進別墅里,然而阮胭卻並沒有聽到張曉蘭的聲音。
要是換以前,她早就撲上來了。
阮胭開門,她喊了聲:「張曉蘭?」
沒人在。
她皺了皺眉,問沈勁:「你騙我?」
沈勁說:「沒騙你,她身份證登記的就是這個。」
她拿出手機,給張曉蘭發了個微信,問她:「今天你生日?」
張曉蘭那邊很快就回過來:「對的呀~」
阮胭:「沒在家?」
張曉蘭:「嗯噠,出去和男朋友過啦,瘦了果然好幸福呀!」
阮胭給她回了句生日快樂,又給她發了個紅包,然後熄掉屏幕,看著沈勁:「她不在,我先回去了。」
沈勁說:「等一下。」
他不想讓阮胭走:「我給張曉蘭煮碗長壽麵,你幫我試試好不好?」
阮胭被他這句話逗笑了:「沈勁,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體恤手下的人?」
在她的印象里,沈勁向來都面冷心冷,張揚得不可一世,在他的世界裡估計就兩種人,一種是他自己,還有一種是被他利用的人。
如今還願意幫張曉蘭煮長壽麵?
這真的有點讓阮胭發現了什麼新奇的事一樣。
「那是以前。」
沈勁低下頭,把拖鞋穿上。
他走進廚房,轉過身,低低地說,「我已經在開始學著改變了……」
阮胭沒聽到他這句話,她只是倚在門框上看著他的背影。
家裡只有張曉蘭自己買的粉色圍裙,他看了眼,可能是嫌棄,並沒有戴……
他把襯衫挽起來,然後又去冰箱裡找了兩個雞蛋出來,他猶豫了下,打了一個,結果把蛋殼都磕進去了。
再重新磕了一個,才算打好了。
到了要煎的時候,他猶豫了下,轉身問阮胭:「大概放多少油比較好?」
阮胭無奈搖頭:「我也不知道。」
小時候她媽媽做的飯已經足夠好吃了,沒讓她做過一次飯,後來跟舅舅住在一起,舅媽也做足了表面功夫,沒讓她做過飯,再後來就是上大學住校,大學畢業後就和沈勁住在了一起。
沈勁說:「沒事,我用手機查一下。」
他查清楚後,就倒油下鍋,滋啦滋啦的聲音響起,他才想起來沒開抽油煙機,他一邊手忙腳亂地收拾,一邊跟阮胭說:「你先出去等我,這裡面嗆人。」
阮胭點頭,餘光瞥見他低頭翻炒鍋里的雞蛋時,後頸上露出的白色斑點,那應該上次被燒鹼水燙傷後的傷口在開始癒合。
她腳步頓了下,去樓上找到以前的醫藥箱,把治療劃傷的藥膏找出來,估計他待會兒手要碰到水,得重新換藥。
她把藥膏給他找出來放到桌上,接著在刺啦刺啦的油煙聲和鍋鏟碰撞聲里默默穿鞋出門離開。
有好些油花濺起來,濺到了沈勁手背上,他痛得嘶了一聲,趕緊關火,把蛋盛起來,又下水煮麵。
等到一切都完成後,他還特地撒了把小蔥花,才小心翼翼端出去。
「我做好了,你過來試……」
沈勁端著湯,站在空蕩蕩的客廳里,嘴唇顫了顫,把還沒說出口的「試」字咽回去。
目光觸及到桌上的那支藥膏,明明已經好了的手上的傷,又開始隱隱作痛。
他把面碗放好,蓋上,然後捏著藥膏自己默默上了樓。
剛走上去,張曉蘭就回來了。
她進來問他:「欸,老爺,怎麼還有面?
!您點的外賣嗎?」
沈勁點點頭:「嗯,你吃吧,今天你生日。」
張曉蘭拿了筷子就吃起來。
然而,才咬下去一口,她的嘴巴就癟住,哽咽著逼自己吞下去:「老爺,這哪家的外賣啊,好咸好難吃。」
沈勁臉色一沉,不再說話,徑直走進書房,把門砰地關上。
張曉蘭一臉懵,我說錯什麼了嗎?
她看了看面前的面碗,算了,還是她待會兒自己下碗面吃吧。
沈勁上了樓,打開電腦,今晚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這幾天他一直忙著為阮胭跑來跑去,訊科這邊的工作擱置了很多,他的時間也很寶貴,白天沒了,就只有晚上加班加點處理。
他起身到書架上找書時,手臂無意間又把向舟送過來的關於阮胭的資料袋碰掉。
資料袋裡紙張和照片散了一地,他把她們撿起來,放回去,手指卻猛地在照片的一角頓住。
一種奇異的感覺瞬間浮了上來。
不對,非常不對。
他飛快地把這些阮胭和陸柏良的照片找出來。
一張一張,整理出來,齊齊整整地放在桌上——
沒有,沒有,都沒有!
沒有那張阮胭站在講台上,陸柏良給她頒獎的照片。
向舟找的都是阮胭和陸柏良流出來的照片,比如他們放在校內網上的圖書館合照、實驗室合照,而這些,是和沈崇禮當初寄過來的,一模一樣。
除了那張……
沈勁連忙打開電腦,找到那次頒獎儀式,那是一場非常非常小型的社團比賽,台下幾乎都沒幾個觀眾,網上也沒有任何報導,學校內部也沒有存檔,否則,向舟肯定查到了。
那麼,沈崇禮,他怎麼會有?
*
阮胭說到做到。
她說了不請假,就一出院就進組。
她拄著拐杖一瘸一拐進了組,還叫了一堆的飲料發給組裡的工作人員們,讓人在飲料杯子上,粘了便利條,給每個工作人員認真道歉,說自己耽誤了組內進度,希望大家能夠多多包容一下,真是非常抱歉。
一個劇組就是一個小型生態圈,見慣了耍大牌的明星,難得遇到一個像阮胭這麼踏實努力態度好的藝人,整個後勤組對阮胭的態度都好到不行,一時間豆瓣上都多了好多「不得不夸一夸某女演員」的帖子。
她也不驕不躁,自己不能拍戲,就端了把椅子,坐在旁邊,觀察學習於百合和蔣程的對手戲。
有次周子絕路過,聽到有人在夸阮胭敬業、性格好,他冷冷笑了聲:「是嗎?」
幾場戲殺了後,於百合中場休息,過來跟阮胭閒聊,她瞅了瞅阮胭的腳:「痛不痛啊這?」
阮胭說:「還好。」
於百合嘖嘖了兩聲「身殘志堅」後,又跟她說:「對了,你知道你被提名最佳新人了嗎?」
阮胭誠懇地搖頭,這兩天她在醫院裡實在是沒心情理會外界的事情,邢清也那邊也還沒收到消息。
「老趙跟我提前透的風,他說你今年得獎的可能性很大,謝丏那邊為這部戲運作了很多。」
「是嗎,那替我謝謝你們家老趙告訴我這好消息了。」
阮胭淡笑道。
方白從旁邊過來,喊了聲:「胭姐。」
於百合看了他們一眼,說,「行,你好好休息,我去找蔣程再對一下劇本。」
阮胭撐著拐杖,扶著方白一起往自己的休息室里走過去。
一走進屋子,方白立刻拿出筆記本,把查到的資料整理後的文件夾全部打開。
凡事用電子文檔處理,這個習慣是阮胭交給她的,阮胭很排斥紙質資料,她認為紙質就是暴露自己的最大證據。
「胭姐,查了,周子絕和那個車手在出事前一天打過電話,他們最早的聯繫在半個月前。」
半個月。
阮胭眯了眯眼,那個時候她剛通過周子絕電影的試鏡。
看來他那麼早的時候就想來整她了。
「胭姐,要不我們先不拍了,這個周導太嚇人了。」
方白看了眼。
「為什麼不拍?
我們這個時候說不拍,我們要賠償那麼高的違約金,不就正中他的下懷?」
阮胭看著電腦屏幕上,周子絕的背影。
她笑了下,「要停拍也要讓他提出來,憑什麼想讓我們拿錢?」
方白愣住:「可是怎麼可能讓周子絕停拍。」
阮胭沒回答方白這個問題,她眼瞼垂下來,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拓出一片薄薄的陰影,「下午你等我陪我去一趟導演辦公室,我們去找周子絕。」
「啊?
去找他幹什麼?」
「去請假,順便拿一點東西。」
方白不解:「請假?
胭姐你要去哪裡嗎?」
「嗯,我去首都大學。」
阮胭伸出指節,敲了敲桌面,「去見一個人,不,去見一個天才。」
「誰啊。」
「聞益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