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瑾年,請善待你母親

  司瑾年面無表情地掛斷電話。

  躺在床上的司長青移開口鼻處的氧氣面罩,氣若遊絲,「瑾年...」

  「爺爺,您需要去醫院。」

  「老毛病了,不礙事,可就是...不能去參加你的婚禮。」

  司瑾年向前傾身,「您也不是很期待我的婚禮,有話直說吧!」

  司長青又吸了一會兒氧氣,顫顫巍巍揮了揮手,房間裡的管家和醫生就出去了。

  「瑾年,善待你母親,無論,她做過什麼,做錯過什麼,請、請善待她。」

  司瑾年眸色淡淡,語氣平平,「您怕我虐待她?」

  司長青:「瑾年,別怪她,都是我的錯!」

  他的錯也好,他們兩個人的錯也罷,但稚子無辜,不應承受這段孽緣帶來的後果。

  當年的一夜情,讓司長青食髓知味,以宋玉卿家人性命威脅,與其長期保持畸形的性關係。

  宋玉卿本就積怨已久,直至司瑾年出生,那一紙親子鑑定報告更是徹底將她推入深淵。

  她把對司長青的怨恨加到司瑾年身上,只要犯了一點小錯,他就會被領到茶室去...

  小小年紀,身上新傷疊著舊傷,曾經一度練就了「鋼筋鐵骨」。

  「母親」於他來說,可以尊敬、敬畏、言聽計從,就是不能愛。

  直到那年,他撞到爺爺和母親苟且,並在保險箱裡發現了鑑定報告。

  爺爺變成了父親,父親變成了大哥,大哥變成了侄子...

  從那以後,他開始公開抵抗宋玉卿,事事跟他對著幹,母子關係前所未有的劍拔弩張。

  自司瑾年力挽狂瀾,把落魄的司家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宋玉卿倒是有緩和關係的意思。

  不過司瑾年不買帳,在她面前依舊滿身逆鱗。

  如今司長青行將就木,唯放不下宋玉卿,怕是還有幾分真心。

  司瑾年冷笑,他的悲劇,哪裡是宋玉卿一個人造成的?

  他們造成的,又何止司瑾年一人的悲劇?

  「爺爺,您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事情,司震霆都知道。」

  司長青瞪大雙眼,喘息劇烈,「你、你說什麼?」

  司瑾年:「您的兒子,司震霆,知道你們的事,知道我非他親生...」

  他壓低聲音,唇角微翹,「他比宋玉卿狠多了,從小到大,他無時無刻不在策劃著名我的意~外~死~亡!」

  身旁的監測儀器發出警報,司長青直直盯著司瑾年不疾不徐地去叫醫生進來。

  門外,所有人都在。

  宋玉卿走過來,神色焦急,「你爺爺答應去醫院了嗎?」

  司瑾年掏出煙盒,抖出一支叼在唇邊,卻遍身沒摸到打火機,「葉堯,火...」

  宋玉卿生氣,抽出他嘴裡的煙扔在地上,「我在問你話!」

  司瑾年居高臨下睥睨她,唇角譏誚,用僅他們倆能聽到的音量說了一句,「睡了幾次還睡出感情了?你不應該是那個最希望他死的人嗎?」

  宋玉卿愣在原地。

  只覺得腦袋發脹,雙眼發黑。

  雙腿如深陷泥潭,動彈不得。

  司瑾年沒管她,靠在牆邊再次抖出一支煙。

  葉堯及時打火點燃,「救護車已經就位,隨時可以送醫。」

  司瑾年沒有回應,直到煙已過半,搶救的醫生從司長青房間裡走出來。

  「司總,老爺子呼吸乏力心率快,兩肺都有濕囉音,懷疑急性心衰加急性肺水腫,需要儘快送醫。」

  司瑾年掐了煙,依然沒什麼情緒,「抓緊時間。」

  司長青被送到離司宅最近的公立醫院,但司瑾年從恆仁調來了最精尖的醫療團隊為他進行手術治療。

  司家人守在手術室門外,宋玉卿還是那副被奪舍的模樣。

  司景辰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爺爺現在這樣,你明天的婚禮準備怎麼辦?」

  司瑾年:「照常舉行,還麻煩二哥在醫院照看著。」

  司景辰點點頭,「爺爺這邊你放心,司煜幫我就夠了。」

  司煜聽見,收起手機向這邊走來,「小叔,前些日子你托我化驗那個補血藥的成分,結果出來了,確實不單純...」

  *

  夜半時分,恆仁醫院高級病房裡,只有蘭嫂規律的打鼾聲。

  司苒確保蘭嫂睡熟後,起床穿好衣服,戴好帽子口罩,拔下手機充電器。

  想了想,終究還是摘了手鐲塞在枕頭下。

  再躡手躡腳走出病房,從走廊盡頭的消防樓梯下到一樓。

  早已在此等候的裴寂迎了上來,「還順利嗎?」

  司苒點點頭。

  「那走吧!」

  裴寂想要拉司苒的手,被她靈活躲開,「我跟著你就行了。」

  裴寂沒有強求,但有些失落,「這裡黑,慢一點兒。」

  兩人一前一後,上了停在路邊的一輛黑色越野。

  裴寂啟動車輛,打開暖風,把事先準備好的毛毯蓋在司苒身上。

  「先睡一會兒吧,到地方了我叫你。」

  「嗯。」

  ......

  五個小時前,踉蹌跑進住院樓的司苒胃痛,就蹲在角落裡緩解。

  這時,眼前出現一雙鋥亮的皮鞋和兩條筆直的褲管。

  司苒抬起紅紅的雙眸,頗有些驚訝,「裴寂哥?」

  裴寂也蹲下去,正視面前這個可憐兮兮滿臉淚痕的女人,「我聯繫不上你,就想著來醫院看看...怎麼把自己弄得這麼狼狽啊?」

  司苒垂眸苦笑,「連你都看出我狼狽了啊!」

  「苒苒,我帶你離開,離開這裡,離開司瑾年,好不好?」

  她的心,抽痛了一下。

  她從未想過離開司瑾年,生命里有他已成習慣。

  即使他做了許多傷她的事情,說了許多傷她的話,她頂多就是不想愛他了。

  可離開...以他那個脾氣,會遷怒無辜的人吧!

  她不會離開,但卻需要透氣。

  「我想...我想回千水鎮,我想去鳳凰山看外公...」

  抹了把眼淚,繼續道:「我想,給我的孩子做個衣冠冢,就立在外公的墓邊...」

  裴寂伸出手,輕撫她凌亂的發頂,「幸好,我保留了你流出的胚胎,不必做衣冠冢,你可以大大方方將他埋葬。」

  司苒驚訝地看著他,「你保留了他?那,那...」

  裴寂:「就在我住的地方,用生理鹽水泡著,放在冰箱裡了,沒有腐壞,是個大頭寶寶呢。」

  她眼淚決堤,把頭埋在膝蓋里哭。

  裴寂攬過她的肩膀,溫柔道:「我帶你去見寶寶,帶你回千水鎮,帶你去祭拜外公,好不好?」

  司苒泣不成聲,「好...」

  裴寂抱得更緊,卻在抬頭看見監控時,揚起一抹得逞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