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她不記得了

  司瑾年收緊握著司苒肩膀的雙手,濃眉深擰,「你說什麼?」

  倏地,一陣高聲嗡鳴刺入司苒的耳朵。

  她下意識閉眼捂耳,腦中不斷重播剛才在船上經歷的駭人畫面——血窟窿、空洞的雙眼、暗夜中咆哮的海浪、瀕死掙扎…

  斷斷續續的回憶怎麼都拼湊不出完整的故事線,越想,頭就越痛!

  滴答,滴答…

  鮮紅的血液從司苒鼻子裡流出,滴到她粉白條紋相間的病號服上。

  毫無徵兆的,她垂著頭向前倒去。

  在聽到一聲遙遠的「苒苒」後,再次失去意識。

  ……

  夜深人靜的吸菸室,司瑾年手邊的菸灰缸里,菸頭已經堆積如山。

  葉堯微微頷首,拿出一疊資料交給司瑾年。

  「瞿傑,27歲,華澳混血,性工作者,三年前在酒吧里與蔣小姐邂逅,此後一直保持性關係。」

  「不過自從跟了蔣小姐,瞿傑就金盆洗手,再沒接待過其他客人。」

  「近一年以來,瞿傑做起了偷渡生意,但幫助偷渡的大多數都是女性,到了國外後,再轉手將她們賣給當地的紅燈區或者代孕機構。」

  「今晚的貨輪上,幾乎全都是適孕齡的婦女,被藏在改裝過的船艙和貨倉里,據她們供述,是去澳國打工,但瞿傑同夥卻說,她們是被賣往金三角地區的。」

  「不過,今晚的海上應該不止瞿傑一股勢力,在咱們到達前,瞿傑的船已經遭受過一次撞擊了。」

  司瑾年目光如炬,將自己隱沒在一片繚繞的煙霧後。

  他神色寡淡,隨著面頰輕微凹陷,他吸完最後一口煙,雙指捏著菸蒂摁滅在菸灰缸里,「抓人,我要活的!」

  「是!」

  *

  司苒醒來,已經是兩天後了。

  她做了一個好長的夢,她不記得具體夢到了什麼,只知道夢裡的自己,永失所愛。

  一滴淚順著臉頰流進嘴角,微微咂嘴,又咸又苦。

  門外愈發離近的腳步聲和說話聲,打破了病房裡的寧靜。

  司苒將目光落在那扇虛掩的門上…

  片刻後,門被輕輕推開,司瑾年跟在陸柏笙身後進來。

  見司苒醒來,司瑾年眼裡突然有了光,一邊喊著「苒苒」一邊闊步靠近。

  見到司瑾年好端端出現在面前,司苒用盡全力坐起來圈住他勁瘦的腰。

  兩人都一副失而復得的樣子,倒是讓陸柏笙看不懂了。

  「喂喂喂,你們叔侄倆怎麼回事,不就昏迷兩天嗎,至於這麼激動?」

  司瑾年不是不懂克制的人,尤其在人前,他總表現得興致缺缺。

  但此時此刻,他只想緊緊抱著司苒,再狠狠吻她。

  事實上,他也這麼做了。

  掐著司苒的下巴,含住她乾燥的唇瓣,當著陸柏笙的面。

  陸柏笙驚得下巴都掉了!

  司瑾年他在幹嘛?

  他怎麼可以親吻自己的侄女?

  他都訂婚了!他怎麼可以親吻未婚妻以外的女人?

  還這麼,動情,旁若無人的,他,怎麼想的,怎麼敢的!

  陸柏笙不敢再看了,他覺得倆人下一步就要脫衣服了!

  哐的一聲,房門被他摔得震天響,也驚醒了沉醉其中的司瑾年。

  他不舍地離開司苒微腫的唇,粗糲的指腹擦著她唇邊的水漬。

  剛才的吻太過激烈,司苒體力幾乎消耗殆盡,靠在他懷裡輕喘。

  「你,你去追陸醫生,跟他解釋一下。」

  司瑾年的心,被她磨得生疼,就算是地震海嘯也別想讓他放手,「他又不是我的女人,我跟他解釋什麼。」

  司苒小扇子般的睫毛撲閃撲閃,抬頭望著他,「讓他別胡說八道。」

  一枚吻落在她唇角,「他不會,放心。」

  司苒莞爾,「我什麼時候能出院,我著急做畢業設計呢!」

  司瑾年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還記得精神科醫生的話:綁架會造成心理創傷,心理創傷會使她忘記一些她認為比較痛苦的記憶,頭部的外力撞擊也會加重這一症狀,也許在某種刺激下會恢復記憶,也許維持現狀。

  無疑,工作後的生活,是她痛苦的開始。

  搬出瀾灣,面試成績墊底,挨鞭子,被開除,設計抄襲,訂婚,綁架…

  樁樁件件,都與他司瑾年有關!

  他心疼、自責,看到她純淨且無辜的眼神時,他才意識到自己有多麼混蛋!

  「苒苒,你、你生病了,失去了一部分的記憶,你現在二十三歲,已經畢業了。」

  司瑾年無力地闡述事實,不知道該怎樣解釋他已經訂婚的事情。

  司苒訝異又驚喜,「那我進星藍了嗎?」

  司瑾年倒是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嗯,進了設計部。」

  「真的!謝謝小叔!」她抱住了他,「你幫我走後門了吧。」

  司瑾年心痛,「沒有,苒苒很棒,是你自己考進去的。」

  叩叩叩!

  病房的門開了,坐著輪椅的蔣琬被護士推了進來。

  司瑾年抱著司苒的畫面,讓她打心底里不舒服。

  自那晚司苒暈倒,她已經兩天沒有見到司瑾年。

  每每得到的消息,都是他衣不解帶地照顧司苒。

  蔣琬認定,這只不過是小賤人的苦肉計,把男人留在身邊的拙劣手段!

  「阿年,我來看看苒苒。」

  輪椅推到床邊,蔣琬伸手將司瑾年扯到自己身側,「苒苒,你感覺好些了嗎,腦子還糊塗嗎?」

  司瑾年:「別問,她不記得了。」

  不記得什麼意思,是她想的那樣嗎?

  蔣琬抑制內心喜悅,故作擔憂,「苒苒,你不認得我?我是小嬸嬸啊。」

  司苒神色複雜,在見到蔣琬的那一刻,死去的記憶開始攻擊她。

  她微微後仰靠在床頭,揉著眉心,最後看向司瑾年,「怎麼選來選去,選了個最差的?」

  蔣琬嘴角抽動,「苒苒你,你什麼意思呀?」

  司苒沒搭理她,「是訂婚還是結婚了?能退貨不?」

  蔣琬氣得直拍扶手,「司苒,別以為你生病了就能口無遮攔,我現在是你小嬸,你最好學著尊重我!」

  司瑾年眯起眼睛,交叉雙臂置於胸前,雲淡風輕道:「苒苒,別任性。」

  司苒:「小叔你前女友們是死了嗎?」

  蔣琬捂著泛疼的心口,楚楚可憐尋求庇佑,「阿年~你就眼睜睜看著她欺負我?」

  司瑾年斂了笑,吩咐護士推蔣琬回病房。

  蔣琬死死抓住輪子,「我要你送!」

  不能再讓司苒霸占著她的男人,她今天勢必要把他帶回去!

  「阿年,我心口疼,你陪陪我好不好?」

  她要他記得,她是因為誰受的傷!

  果然,司瑾年在思忖片刻後,摸了摸司苒的頭頂,「一會兒再來看你。」

  蔣琬衝著司苒揚起一抹挑釁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