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的小娘?

  王氏踮起腳,抻著脖兒,眼睛越過阿召,望向門裡:「找我家妹子,叫禾草的,就是你們魏員外才納的小妾。」

  阿召橫阻著,插起腰:「你到前面問去吧,這人不在這邊。」

  王氏舔笑道:「奴家打聽了才來的,她就住這後院裡,小哥兒幫幫忙。」

  阿昭不耐煩和這婦人緊說,正要哄她走,正巧碰上才從外面回來的禾草。

  「嫂子,你怎麼來了?」

  王氏見到禾草,一改從前的態度,拉起女人的手,一口一個妹子地叫。

  「你哥擔心你呢,讓我給你送些吃的用的來。」

  「多謝嫂子掛心,我在魏府吃穿都有人招呼,東西你們留著吧,別送了。」

  禾草脾氣好,但她不傻,大哥和大嫂是什麼人,她心裡最清楚,那日對面碰見了,避著她,這會兒又巴巴找上來,一定沒有好事。

  她不想再回那個家了,在魏宅還自在點,她只顧好自己就可以了。

  「這怎麼行,一個娘胎出來的,你哥終歸是你哥,哪有不擔心妹子的,他天天吃不好睡不好,生怕你在這府里不好過,想著過些時候,把你贖出來呢。」

  禾草掐了掐指尖,半垂著眼皮,纖長的睫毛投下一片燕尾。

  「哥哥既然把我賣到了魏家,我就是魏家的人了,哪能說贖就贖,今兒個你贖,明兒個他贖,把魏宅當成了什麼,買賣人口的菜市場麼?」

  王氏先沒反應過來,小姑以前在家時,從來不敢頂嘴,讓她往東,她絕不敢往西,如今居然說出話嗆她,這還了得,真以為她在魏宅,就拿她沒辦法了,非得掐了她這個勢頭。

  「哎喲,別拿魏家作威勢,你算什麼魏家人,不過是進來伺候人的,連個種還沒懷上呢,就自稱魏家人,人魏家認不認你還兩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心思,實話告訴你,你大哥說了,指定是要贖你出去的,讓你心裡有個數。」

  禾草氣得兩手冰涼:「嫂嫂別逼我太甚,左右不過賤命一條。」

  「別想著拿命威脅,老娘不吃這套,你就是死了,屍首也是要抬出來的,到時候拿你配個陰婚,也是一樣!」

  王氏見她氣得很了,緩和了語氣:「聽嫂子的話,好不好的,等把你贖出來,再賣個人家,還不是一樣的享福,別想不開。」

  一邊的阿昭實在聽不下去,呵斥道:「好歹毒,做人哥嫂,把妹子往火炕里推,死了也不放過,還敢在我們門前叫囂,你們既然賣了她,她就跟你們沒了關係,再者,她如今是魏家的人,咱們魏家哪怕一隻貓兒,狗兒,也不是你們能欺負的。你再說話,信不信,我讓人打你出去。」

  王氏臉色不好看,卻不敢再叫嚷,狠狠剜了一眼禾草,走到巷子口,又啐了一口:「等著吧,忘祖宗的賊小淫婦,我看你能好幾時!」

  阿昭才知道禾草原來是員外新娶的小妾。

  「剛才多謝你。」禾草對著阿昭福了福身子。

  阿昭忙擔她起身:「區區小事,你放心,只要你在魏家,他們不能拿你怎麼樣,兩個鄉里人,沒多少能耐。」

  禾草笑了笑,這事只怕不會就此作罷。

  王氏回去後,把今日的情景添油加醋告訴夏老大,夏老大氣得捶桌踢椅。

  「哼!想擺脫我們,沒那個道理!她生是夏家人,死是自家鬼,你再不用去找她了,我自有辦法。」

  過了兩日,夏老大來到魏宅側門,點頭哈腰對著門子問好。

  「這位爺,我找你們家周管事。」

  那門子乜斜著眼,並不言語,倚著牆角有一下沒一下地甩袖散熱。

  夏老大連忙遞上一壺自家帶來的黃酒:「一點心意,這位爺笑納。」

  門子這才把眼放正了,接過酒罈子,打開聞了聞,有了好臉色。

  「你是何人,找周管事有何事?我好往裡面通報。」

  夏老大舔了舔唇,眯眼笑道:「我是禾草的大哥,想來贖她。」

  「禾草?咱們宅子裡沒這號人。」

  「您貴人事忙,記不住也是常情,她是你們死去的魏員外才納的小妾哩!」

  門子這才想起還有這號人:「行了,等著吧,看周管事見不見。」

  夏老大站在樹蔭下等了好半天,後背的衣裳濕黏著,眼睛發花,樹間的蟬吵個不停,也不知等了多少時候,終於出來一個衣著貴氣的微胖男人。

  夏老大一眼認出這人就是周管事,當初禾草被買進魏府就是經他的手。

  「你找我?」

  夏老大躬身上前,先道了萬福,便把自己來的目的說了,又塞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錢袋子給那管事的。

  「給她贖身這事我說了不算,這要是放在以前,我現在就能應下,不過嘛……咱們家現在是大爺做主,那不是個好脾氣的主兒,我還得先請示他,過幾天你再來討信。」

  「這是自然,還得您老人家多費點心。我這妹子只我這一個親人,我得替她多想著點。」

  周瑞看著男人假模假樣地擠睛抹淚,心下冷笑,真要有半分良心,就不會把自家妹子送給一個半百老頭。

  不過,這些事和他沒關係,有人托他辦事,事情能辦,他才接好處,辦不了直接回絕,絕不給自己招惹麻煩。

  魏澤回了,身上沾了幾分酒氣。來安讓廚房備醒酒湯,又讓丫鬟替主子寬衣,淨手。

  「爺,周管家有事回稟。」

  「讓他進來。」魏澤揉了揉額角。

  來安應下,出了門,片刻後,周瑞進到房裡,先請了安,才說話:「老爺去之前,納了個小娘,這小娘的兄弟前來,說想把他妹子贖出去,做哥的心疼妹子,想來也是不忍她年紀輕輕活挨日子,奴才不好私自做主,特來請示大爺。」

  「哪個小娘?」

  魏澤半闔著眼,用手點丫鬟過來,那丫鬟立馬上前替主子揉捏肩頸。

  「就是……就是……最小的一個。」

  男人會過意來,輕笑一聲:「死床上……那個?」

  「就是她。」

  「這種小事不用跟我說,你自己拿主意。」

  「是。」周瑞應聲退下。

  丫鬟端了醒酒湯來,魏澤呷了幾口,他總覺得有件什麼事忘記了,一時又想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