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認個阿九來

  阿水一下愣在原地。直聽前方的提醒聲傳來,她才又重新追捕上那男子的身影。

  「姑娘啊,別傻站著了,仔細後方車隊駛來!」

  一個靠邊站著的中年男子見她站在路邊干捉急,便好心扯著嗓子提醒道。

  「謝謝大叔!」

  一邊穿過人群,阿水還不忘回應那個好心提醒的人。

  還好那男子逆著人群離開,而大部的人都已追著錦溪公主去了,阿水很快便跟上了他的步子。

  問她是為何跟去,如若真要問個正當的名堂出來,許是為了給他道聲感謝吧。

  若多一些不純粹的理由,興許是想再與他說些話。畢竟這種矜貴公子,自己可不是每天都能見到的。

  「恩人!」

  阿水見著他就與自己隔了幾尺距離,終於扶著膝蓋停了下來,嘴裡大喘著氣,噓噓說著。

  前方那男子也停下了步子,驀地轉過身,看著因急促而紅了臉頰的阿水,不禁挑了挑眉,問著:「怎麼?」

  阿水第一次聽他開口說話,果不其然,真是應了自己的一感覺——怎麼聽都有些不近人情。

  不過怎麼說,他好歹都算是自己的恩人吧。

  於是她咧了個笑出來,「多謝恩人方才救命之舉。若是沒有恩人,阿水可能就命喪馬蹄之下了……」

  保不齊,朝廷還會說公主大喜之日被自己沾了血氣,頂不吉利,而要抄了自己滿門呢!

  大安的政局陳宜也只跟自己講了一些,只知皇權至上,不得忤逆。而一旦試錯,要承擔的後果可是連想都想不到的。

  如此,她也不免會帶上一些自己的主觀臆斷了。

  阿水說得真誠,哪知眼前這一男子只放眼於自己的身子。

  他一品,只見眼前這女子著一粗布衣裳,腰間系一青衿,而青絲簡單用了木簪束起,倒也不為腌臢。

  只不過,她的靈氣已然消失,關於混虛的一切記憶都已蕩然無存。若非她還生的一副熟悉面孔,九方宿只怕得晚點才能找到她了。

  千歲以九方宿的五百年修為作為條件,得以讓他從冥界的命法輪中窺見一眼靈十六的所在。

  那時候,她正與周圍凡人共宿一地,一副怯懦模樣,看來還是初來乍到。

  千歲沒與他透露多少,而九方宿第一次下人間,從人跡罕至的深林找起,而後是黃石絕壁的深山,逐漸人煙漸長。

  終於在大安都城的錦溪街上,第一眼發現了她。

  她當時還繫著面巾,一副看熱鬧模樣倒是沒變。也正因此,雖她脫了靈氣,九方宿還是能認得出她。

  沒想到,她竟這麼快就熟悉了人間生活,還換了個新名字。

  他頗有趣味地看著阿水,眼神,仿佛要把她給吃透了。

  「把手伸出來。」

  阿水等了半天,等來恩人開口的第二句話,竟是叫自己伸出手來?

  她有些不可置信。但定定看著九方宿一雙冷情卻無害的眸子,阿水也想不出他會怎麼害自己。

  於是她拿手擦了擦衣服,乖乖將它平攤在九方宿面前。

  沒想,面前那男子竟毫不猶豫地握了上去!

  阿水先是一驚,只覺手背一熱,而方那孤零零的一隻手,已被更大,更白,更骨節分明的另一隻給覆了上去。

  不僅如此,阿水還感受了一分握緊之力。

  她深深咽了口口水,竟忘了要將手給抽回來。

  好在,面前男子率先做了那事。

  九方宿沒有猜錯。

  那日見靈十六渾身是血倒下地上之時,他六萬年前的那些記憶,便如期被喚醒了。

  朔連所說的那些話,權衡靈法,前後相生——講的便是靈姬與她的關係。

  六萬年前,靈姬負傷倒地,其血沾染緣生石之時,便打開了緣生石鮮為人知的機要之鎖。

  而靈十六降生於靈姬魂魄轉世之時,嬰娃啼哭之時,緣生石的機要之匙便有了安放之地。

  靈姬之死,渡了她生。以血為媒,結印神石。

  靈十六的鮮血觸及緣生石一瞬時,神石內的靈氣便盡數傳給了她,直至黑石滾落,那股力,就已被封存在了眼前之人體內。

  可九方宿卻一點感受不到。

  不論是靈法探息或是肌膚之親,那股強大的力量就像被封印了一般,如何也再探不得。

  或因什麼機理,九方宿尚未習得。

  故而初見下來,他也並不心急怎麼從阿水身上獲得神石之力。興許一切自有安排就是了。

  他收回手,定定看著一臉紅到耳根的女子,心上莫名生出一股熟悉的滋味。而這股熟悉究竟來自哪兒,他卻不好探究。

  而阿水則還沉浸在方才的腦子一股熱中,愣愣看著一臉無事的九方宿,支支吾吾地說著:「怎……怎麼?」

  「無事。」

  一句冷情落畢,他便沒有預兆地轉過了身,令阿水措手不及。

  既然確定了緣生石之力存在她的體內,又不得方要,也不怕她會逃走,不如多留幾日,再想想法子。

  如今青丘尚未發現靈十六的蹤跡,又受外務所擾,而自己脫了魔界眾多事務,難得來一趟凡間。

  都說凡間縱有七情六慾之苦,卻又為六界極樂之土,因而又為修仙成神者最經渡劫之處。九方宿初來一遭,難免會生此一覽之心。

  而阿水見他要走,又幾個步子追了上去,「恩人!我似乎……在哪兒見過你?」

  「錦溪街。」

  九方宿應了話,卻不停步子。

  錦溪街?阿水細細一想,恩人果真就是那日的矜貴公子,再一遇,可不就是莫大的機緣了嗎!

  念及此,阿水只覺得心裡莫名有什麼東西牽引著走近他,只為與他多些交集。

  許是好奇。

  此後不知走了多遠,而阿水找不到話聊,只慢他幾個步子,定定地跟在九方宿後邊。

  而他終於忍不住轉過頭來,語氣裡帶著些命令:「你無處可去?」

  「不……不是啊。」阿水搖搖頭。

  「有家便歸家。」

  九方宿想不明白,靈十六既渡了生,怎麼還會遺傳上一世的小鬼頭心思。不過好一點的是,她終於不第一眼就拿自己當大魔頭了。

  「那恩人可問個名諱?以便下次再遇,阿水能再認得出來。」

  「無名無姓,你便認不出了?」九方宿微微勾了嘴角,倒很稀奇。

  「倒也不是,」阿水真將他的話當成了問題,眉心一皺,竟還真細細想著答案。

  「名諱只是個載體罷了。但若阿水知曉了恩人名諱,再想起恩人時候,阿水便能借著名諱也向別人傳道,再不是恩人恩人的。畢竟世上能遇的恩人太多,而恩人您卻只有一個。」

  九方宿靜靜聽著。好容易擺脫了古靈精怪的靈十六,如今又迎來個稚氣未脫的阿水——他只覺得自己是自找麻煩。

  「阿九。」

  他不喜欺騙,又不輕易向人吐露名諱。而面對眼前這個小鬼,他也不想再與之拉扯著。

  「阿九?這個名字好記!」

  阿水莫名樂了起來,銅鈴般的眼睛一直盯著九方宿,怎麼看也看不夠似的。

  九方宿可是再受不住,轉過了身去,哪知後邊的阿水又拋出來了個問題。

  「阿九,我們以後還會再見嗎?」

  聽得出,她的話里滿是期待。

  阿水沒聽他應話,而見他停下了步子,輕點了下頭。

  她面上浮著笑,一直等到九方宿消失在自己眼中時才緩緩收了回來。

  猛地意識到:醫館老頭兒的藥還沒采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