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四姐入仙宮,我且闖水簾

  自那日一別,靈姻幾次去蒼離之境都不曾見朝黎的身影。

  不知是初見驚心還是後見生緣,靈姻心裡總隱隱覺得,神君朝黎與這蒼離之境……或說與自己心中那位仙公,有著不解的緣分。

  但縱使她對他存著萬千的熟悉之感,她從朝黎的身上,卻真找不到一絲白玉的蹤跡。

  不論是音容笑貌還是他神祇的身份,朝黎與白玉,都隔著冥界之水那麼長的距離。

  她心中的那位白玉仙公吶,笑若春風拂她心弦,靜如流水沁她心脾,本應是世間最完美的謫仙,仙尊最為驕傲的存在。

  怎的,卻輕易對自己食了言呢……

  自仙宮宴上的驚鴻邂逅,她便以為自己與他結下了此生不解之緣。

  此後,他們暢談風月,上至星宿天文,下至命運輪迴。靈姻這才發現,龐龐天地,他便是自己難得一遇的知音。

  也因此,她發現白玉存著如自己一般的野心。

  白玉在二人結識之前便苦苦修煉,希望位列上神。只是飛升成神一事之難,莫過於愚公移山,徒手摘星。

  於是斜陽之下,二人執手,許下山盟。

  白玉許她五百年後在蒼離之境相見,若是自己飛升上神,定會娶她為妻。

  若是自己敗了,或是走向冥府,或是步入魔道……就請她再覓新歡,忘了白玉罷。

  然而五百年過了,靈姻答應他不踏入蒼離之境半步,可他卻再沒出來過。

  百年之期距今,又過去了三百年。

  不死心的靈姻下去了冥府,又訪了魔界,卻不曾從任何人口中聽說過「白玉」這名字。

  就連,她後來飛升成了仙,終於有機會在仙尊面前一言。

  當問道他的名諱時,仙尊卻搖搖頭,「本尊主宰仙界萬年,卻不曾聽聞仙界有這麼一位白玉上仙。」

  「白玉啊,你既不曾墮魔,也不曾駐留冥界,如今既連這名諱都是欺我的……

  幾百年來,我靈姻又在等著誰?」

  仙界的漿果沒他口中的那般甜,自己,也不如他口中的那般堅定。

  她沒找他一輩子,而是帶著與他有關的回憶活到了現在。

  思緒及此,靈姻腳踏祥雲,終於來到了仙宮。

  此前她在青丘駐留了多日,這幾日恰逢得空,靈姻便決定回到仙界向仙尊稟報近日的事宜。

  「仙尊。」

  靈姻拱手,面向殿上的白衿尊主,微微低了頭,以表敬意。

  仙尊滿意地點點頭,微微抬手示意她免禮。

  「靈姻上仙,近日聽聞你家小妹被九方宿擄走,現今可有何音訊?」

  仙尊較神尊的最大不同,便是面上時時含笑。

  莫說他一仙,這仙界整一為仙的,也較更上的神和愛許多。此中緣故,也算眾仙所充當的身份之異一份。

  「多些仙尊關心,靈姻還在與青丘眾人想著法子,視情況而動。此前小妹留在魔界,應暫且不會有性命之憂。」

  「如此……本尊勞心於人間之事,而青丘緣生石一事,還是上仙操心過甚。」

  仙尊捋著白花花的鬍鬚,臉上盡顯和藹之色。

  「仙尊謬讚,靈姻只是盡責罷了。仙尊仙務繁忙,此等事,交予靈姻便好。」

  「是啊,」仙尊不由得長舒一口氣。

  「這人間,別說住著一通不會靈術的凡人,卻也是極不安寧的。前幾日西海龍王因誤錯放給了人間大水,而凡人們都上廟宇接連不斷地上香求福,本尊又得接眾仙的上諭……」

  仙尊更像個小老頭兒,一說起話來便沒完沒了的。

  終於等到嘮完一樁事,歇了口氣,他又看向靈姻,道:「幾日後神尊將在神界舉辦一場宴會,剛巧上仙回來了,便替本尊一去吧。」

  「我替仙尊一去?」靈姻不可置信地問。

  仙尊點了點頭,面對著她疑惑不解的神情,深挑了挑了眉。

  「本就是百年一會的宮宴,不過是無謂的聯誼罷了。本尊與神尊交情頗深,叫你替本尊一去,你去就是。正巧,你也藉機休整一日,去除幾日疲累。」

  「是,仙尊。」

  靈姻是最拒絕不得上輩給她指派的任務的,何況又是此一位和藹的白髮仙尊呢。

  仙尊看著殿下的靈姻,不禁又捋了捋白須,眼睛近乎眯成了一道線。

  ——冬留宮

  近日有著朔連的里外看顧,靈十六幾乎是連房門都不用出。

  渴了,他便為自己取來泉水;餓了,他便不知從哪兒抓來一些野畜烤了,瀰漫整條長廊的氣味穿過門縫,分毫不差地鑽進靈十六的鼻子裡。

  不過越是如此,靈十六便越覺不安心。哪有羊入虎口,大貓還將自己當小崽養的道理。

  靈十六可是有幸體會到一些。

  她睜著大大的眼睛,內中有些空洞,直直盯著那用大紅酸枝做成的承塵,面上有些說不上的惆悵。

  最近她是真被養肥了不少,燒鴨吃得也多,直至現在聞到它的味道,都有些止不住地犯嘔起來。

  「我在青丘都沒被伺候得如此細緻,倒頗有些不適應了。」

  她心裡默默念著。

  青丘……

  她猛地從床上爬起來,扒開門,不出意外地見到外邊立著的朔連。

  「靈姑娘,你可是餓了?」

  「不不不……」靈十六猛地搖頭,「非也,不過是想出去走走。」

  「出去?」

  朔連一雙成毅無比的眸子盯得靈十六有些心虛,不知再往哪兒看。

  「當然不是出宮,我當然也不能讓你職位不保對吧?」

  靈十六訕訕笑著,眼眸子忽地一亮,語氣也變得歡脫跳躍起來,「就參觀參觀,宮內就好。」

  朔連看著面前這個古靈精怪的小狐狸,不禁鼻頭一擰,笑了起來。

  「靈姑娘在前,屬下在後。」

  「好!」

  靈十六重重點了兩下頭,而後邁開步子走在了他的前頭。

  「為何冬留宮如此之大,卻見不得什麼人呢?」

  「靈姑娘說的是哪些人?」

  「小兵小將還有——侍婢夫人什麼的。」

  走了那麼遠的路,靈十六發現最多的便是悠悠的長廊,不見步步齊列的魔將,更不見婀娜嬌俏的侍婢。

  另外,若身邊沒個夫人相伴,數萬年下來,就算是神,也會感到孤獨吧。

  何況,在靈十六看來,堂堂魔界之首,身邊怎麼可能沒有一個掌內的?不論一個,若有幾個,她都不加置疑。

  聽到靈十六的話,朔連在後方突然爆發出了一個洪亮的笑聲。

  靈十六怔地轉身,一臉疑惑道:「你笑什麼?」

  朔連叉著手,方毅的臉上充斥著笑意。

  「姑娘既都說小兵小將了,何以全部留在這宮裡?魔界地域廣遼,那些魔將也分布在各個角落,待需時召回。一些得力部下,便會被尊上留宮隨時待命。」

  靈十六「哦」了一聲,「那你也是得力部下?」

  朔連微微點點頭,隨後又步入了下一個話題。

  「至於侍婢,此等負贅之事,怕只有上界那幫才會如此使喚。天道唯強獨尊,唯能者收。尊上功成一般,一家獨大,根本無需侍婢。」

  靈十六點了點頭,心想那大魔頭果真是心冷氣傲。

  「那夫人呢?」靈十六到底還是好奇他乃孑然一身呢,還是金屋藏嬌。

  然而朔連只是笑著搖搖頭,不提一二。

  「怎的,是沒有還是?」

  「紅顏禍水,不該收。」

  靈十六皺了皺眉頭,心裡正納悶著。哪裡紅顏就是禍水了呢,自己母氏也謂紅顏,卻仍把青丘治理得好好的。

  罷了,如此一看便是無了。

  她繼了步子,左右探著。忽而一道水簾橫立眼前,使得靈十六腦子一熱。

  「莫不是通往外界的?」看自己走了那麼遠,該是要到外面了吧。

  不管,先試了再說。

  「我……看看裡面是什麼。」說著,靈十六拔開腿,就要往水簾裡邊衝去。

  全不顧後方朔連的好心勸誡。

  「靈姑娘,裡面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