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年齡上顏卿倒是不覺得他說謊,聲音在這擺著的。
況且男人也顯老,二十九看起來像三十幾。
北方風沙大,宋回看起來顯老也屬實正常。
看顏卿也沒表示,又覺得宋回這麼說太簡單,於是親自補充。
「那年月,剛停了仗,世道也不太平,信送不回來也是正常的。
老二在人家裡養大半年的傷,也確實是得給人家個交代。
當時老二寫了信,又托人帶了銀子回來,沒等到回信,多半是以為這麼多年過去,彪子他娘早帶著他們姐弟倆改嫁了。
他自個兒又斷了腿,回來也是拖累他們娘兒幾個。
到時候一家子回來,可怎麼過活?
這才不敢回來了,到死都惦記著。
瞧瞧給宋回取這個名字,他也惦記著回家來呢,落葉還要歸根,莫說是人了。」
「是,爹爹日常都嘆氣,最後還要我一定帶他回來。
邊關又亂了,娘怕我也被征,便帶著我和爹找回來。
其實,我們在邊關也是日子過不下去。
爹不在後,這幾年娘的身子也越發不好,怕不能完成爹的遺願。
去年打了春之後,我們出來的。」
也就是說,整整走了兩年。
路上究竟遇了什麼,又走了多少冤枉路?
顏卿看到了宋回發紅的眼眶,他紅著眼眶抿著唇的倔強模樣,與男人如出一轍。
再看他身上布丁累著布丁的粗布衣裳,定然是日子不好過的。
戰亂,又加上公爹行動不便,只得他娘一個人撐著家,前頭那些年應該還有長輩在。
這樣的家境,日子好過才怪。
他娘身子不好,怕也是因為累出來的毛病。
宋回麵皮比男人還黑些,也更粗糙,手背上青筋凸起,指骨節粗大,上頭布滿了繭。
雖然看不到手心,但肯定也是布滿了老繭。
十四歲的少年,比顏毅還小一歲呢,顏毅跟他比起來,日子就太好過了。
不為別的,在這一刻顏卿是憐惜宋回的。
但她要如何說?不可能留他在家的,男人沒在家。
「嫂子放心,我們不是來賴著哥哥嫂子的,認了祖宗,我和娘親在村里蓋個屋子住,我也能做活兒。」
宋回他們娘倆兒來,本也不是想賴著哥哥嫂子的。
但,求個認祖歸宗,求個庇護也是肯定的。
特別是他娘,她怕自己哪天就落氣兒了,留下他之人孤苦伶仃。
認祖歸宗後,好歹有族人可依靠。
若是哥哥姐姐願意認他,以後也算不是孤家寡人。
他們能做活兒養活自己,平時絕對不會去打擾哥哥姐姐。
他也長大了,有力氣,他能幹活。
「當家的不在,我一個女人在家也不好留你們到家裡來。
這樣,你們先到醉仙樓住下,等當家的回來了再行安排。」
這是顏卿能想到最好的安排,不能讓他們直接住進家裡來,也不好讓他們在族裡麻煩族人。
聞言,宋回抿著唇,沒說話,他也不知道能說什麼。
再多說,又怕嫂嫂誤會他們是來打秋風的。
嫂嫂說的是,還是等哥哥回來再說吧。
只是,住客棧的話,他們的銀錢不多了,也不知道哥哥什麼時候能回來。
大不了,他明天去找找看有什麼活兒做。
八叔還想說住什麼客棧,就在族裡安頓就是。
轉念一想,他們才來還不熟悉,也怕他們不自在,還不如聽彪子媳婦兒的,由她安排。
「聽你的,今年天色晚了,我們就先回去,等明天我再送他們娘倆兒過來。」
天色確實不早,又下著雪,路也不好走。
「宋回今天先不回去,我讓人去請大姐了,等大姐來了也見見人。
晚些就去醉仙樓住下,等你們明天來。
一會兒讓人跟您一起回去,明天接了人再一起回來。
下雪呢,路不好走,您一個人回去我也不放心。」
顏卿一說要留他,宋回眼眶裡就盈了霧水。
嫂子還是認他的,沒趕他,還請了大姐。
他已經知道他跟大哥長得像,不知道大姐長的什麼樣兒?
自己是不是也跟大姐長得像?
以前,爹爹就常抱著他,說他跟大哥長得像,他無數次的想過,大哥是什麼樣。
正說話,這時候那丈進來了,看得出來是趕著過來的。
「叔,嫂子。」
視線落在宋回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樂道:「這就是咱弟弟?
跟大哥像,跑不了。
大姐一會兒就來,等姐來了,一看肯定要說是大哥年輕的時候。」
原本忐忑的心,因為嫂子留他,也因為那丈的話,宋回這總算是有些底了。
他們母子在堪平鎮,是能留得住了吧?
宋回不知如何說話,只站在那裡手無所措。
「怎麼不是,一會兒大姐來了,定然是要高興的。」
但論這個孩子,顏卿內心了是喜歡的,對他的第一印象是很好的。
這個孩子,是個可憐的孩子,也是個好孩子。
她只是顧及的太多,才不敢表現的太多。
「行,那我就回去了,明兒再來。」
從顏卿留宋回起,八叔就知道這事兒大致是這樣了,顏卿是個好媳婦兒。
等彪子回來,不看僧面看佛面,看著與他血脈相連的親兄弟,也不會不認的。
幾人一起送八叔出門,跟那丈一起來的人送八叔回去。
「大娘,晚上多做幾個菜,晚上他們好喝酒。」
顏卿想,等大姐和姐夫來了,宋回也能留家裡,不用去醉仙樓。
「好,這就去準備。」
「小魚呢,小崽子的,好多天沒見了,讓他叔也抱抱。」
進屋裡來沒見著侄兒,那丈也想。
那丈這麼一喊,氣氛便都松活了,有這麼個孩子在,是能更多歡喜。
宋回是第一次見大侄子,不為別的,只為大侄子那張臉,他不喜歡都不可能。
還沒見過大哥,他已經能想像到大哥的模樣。
但嫂子和大侄子,讓他驚訝。
他們邊關,他從沒有見過像嫂子這麼溫婉漂亮的人兒。
且,未曾嫌棄過他。
大侄子,是他血脈相連的人。
在邊關長大,在尋親路上兩年,宋回有過無數的忐忑不安。
在這一瞬間,他霎時感覺到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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