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死了?聽表弟的語氣像是仇人。
陳興英心裡犯嘀咕發怵但不好問,在他們這些普通人眼裡死個人那是天大的事了,在表弟眼裡應該是十分平常。
表弟帶兵剿匪平亂的時候見過的死人少?死在他刀下的匪寇加起來都比他在村裏白事的時候見過的多,根本不一樣。
趙崇霖把信紙折好又交給劉管家,「給夫人送去。」
這回陳興英再也淡定不了了,「就這麼直接讓弟妹知道?」
他就是說,難道就不怕嚇著弟妹?
趙崇霖聞言轉回頭看向表哥,「死的是孟家二房的鄭氏,雖然斷親了但也要知道一聲。」
陳興英咽了咽口水,他難道表達的是這樣意思?
不等他再說清楚就見表弟又笑起來,「當你弟妹不經事?她可親手殺過土匪,連府台大人知府大人都親口誇過她巾幗不讓鬚眉,是女子典範。」
陳興英今日已經不知道是多少次瞠目結舌,張了幾次嘴才發出聲音。
「弟妹,真是讓人刮目相看。」
「呵呵呵……她其實膽子小得很,連殺雞都不敢看。」
趙崇霖面露得意,半點兒都不覺得他說話前後不一致。
他家嬌嬌心地善良不忍看殺生,但面對惡人該殺就必須得殺。
大表哥是媳婦兒請來做管事的,他不給媳婦兒立威怎麼能威懾得住下面的人。
大表哥又是自家親戚,哪能在親戚面前耍狠。
陳興英覺得他臉上的笑快要維持不住了,表弟清楚他在說什麼嗎?
趙崇霖不給他糾結迷茫的空閒,轉而說起另外的話。
「家裡如何?這次回去實在太趕都沒來得及去看看舅舅舅母。」
陳興英心頭忐忑,覺得應該跟表弟說說他姑姑的行事,本不該他多嘴,但畢竟是他親爹得罪了人。
內院,孟嬌嬌看著信紙上的內容有片刻的失神。
這次回去她沒有踏進過荷塘村,上次見到鄭氏還是她到府城來找自己。
這就死了,還是自縊。
回想起上次見到鄭氏那番模樣,就算孟孝全不逼她她也活不了多久。
孟孝全才是該死的那個,根本不是人。
他便是休了鄭氏也不該逼她去私窯做暗娼,鄭氏再如何也是孟浩鑫和孟芸芸的母親,是他的結髮妻子為他生兒育女。
孟家分家之後孟孝全就沒再讓孟浩鑫讀書,讓他在家種地,鄭氏母子倆在家挨打挨罵的次數比吃飯的次數還多。
孟孝全逼鄭氏去做暗娼分明就是逼她死,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得出這麼歹毒的事。
其中或許有可能關乎到張氏,是他們一家關起門的事誰又知道?
孟嬌嬌將信紙丟在一邊,梳洗之後孟嬌嬌到書房提筆給族長蒙毅寫了封信,請他幫忙看顧著孟浩鑫一些。
再多的,她也做不到了。
寫完信出來,還沒到廳里就聽到幾個男人爽朗的笑聲。
劉管家接過信問,「廚房說飯菜已經準備妥當。」
「擺飯吧。」
孟嬌嬌抬頭看了看天色,秋高氣爽的的天氣里傍晚的風帶著絲絲涼爽。
「擺到花園水榭里去。」
在花園裡吃飯最高興的反而是咪咪,它吃了自己的食物就趴在孟嬌嬌身後舔爪子舔毛洗臉。
時不時抬頭看孟嬌嬌一眼,再嗚咽兩聲,在得到孟嬌嬌的回應後繼續舔毛。
陳興英雖然對咪咪還是心有餘悸,但他坐在最遠的位置慢慢的也就放鬆下來。
看著連殺雞都不敢看卻能親手殺匪寇的表弟妹現在擼著猛獸,陳興英有種自己果然還是太軟弱的感覺,眼界窄了才會少見多怪。
嗯,就是這樣。
醉到看東西已經模糊出現重影的時候,他暗暗做下決定要跟著表弟和弟妹漲見識,以後把家裡人也接到府城來。
這麼大的宅子是不敢想了,住得下他們一家的小院子還是能拼一把。
趙崇良和孟浩昌兩個明天要讀書的早早就被趙崇霖趕回去睡,散席時趙崇霖拍著大表哥的肩膀鼓勵。
「放開手干。」
分開後,孟嬌嬌和男人十指相扣慢慢走回正院。
「書院那邊已經安排妥當了,明日就讓浩昌過去。」
趙崇霖先回來這幾天也沒有閒著,先把族裡的一個後生安排進去,關於小舅子的位置也打點妥當,明日他直接去就行。
第二日就到年大人府上匯報軍情,順便把在老家建學堂的事也提了一嘴。
年大人雖然沒誇他半句,但誇他媳婦兒比自個兒被誇更驕傲。
孟嬌嬌側頭仰臉看著男人笑,「辛苦相公了。」
趙崇霖也笑,「年大人誇你德才兼備。」
他沒說年大人還質問他,「聽說一開始你媳婦兒要做生意的時候你不許?」
聽說,聽誰說的,除了楊秋娥那個嘴上沒把門兒的還能有別人。
在年大人面前趙崇霖並沒隱瞞,「是不同意,但這不是沒拗得過麼。」
無奈又心酸的神情引得年大人哈哈大笑,「好一個沒拗得過,好,好啊!
你小子福氣大著呢。」
他也覺得自己福氣大,到底是他家嬌嬌旺夫還是他趙二爺旺妻,都說不清楚了。
非要說的話,那就是他們兩口子旺家。
孟嬌嬌感受到男人的大拇指稍微用了點力在摩挲她的虎口,下意識又扭頭看他,看到他明顯的下頜線,和毫不遮掩的快意笑容。
她說,「都是相公教得好。」
趙崇霖怔住,「怎麼說?」
「自從我們相識到現在,相公一直都在教我,教我許許多多的道理和處事。」
孟嬌嬌永遠都忘不了孟常氏要將她和母親沉塘的時候,是趙崇霖趕來救的他們,猶如神兵天降。
那次,她在趙崇霖身上學到了一個很關鍵的處事道理,狠。
對惡人,對敵人,對要她命的人,必須要狠。
趙崇霖認真地看著媳婦兒,發現媳婦兒此時的神情比他還認真嚴肅,絕對不是隨口說來哄他的。
孟嬌嬌迎著男人的目光輕言道:「以前我跟別人一樣,認為相公粗鄙魯莽凡事只知道用暴力狠絕來解決,後來發現是我錯了,大錯特錯。
相公分明是睿智,沉穩,粗中有細。」
她突然狡黠一笑,「是相公粗獷威武的外貌太具有迷惑性,相公才是狡猾的獵人。」
「呵……這叫什麼形容?」
前頭聽著好好的,像那麼回事,後面這句真是誇他?
趙崇霖捏著媳婦兒的手要她說清楚,「誇我?」
嬌嬌小媳婦兒堅定地點頭,「當然!」
「成!你說是就是。」
趙崇霖咧著個大嘴,笑得後牙槽都露出來了。
孟嬌嬌也笑,又說起家裡發生的事。
「姑姑他們背地裡肯定說我跟你學的,畢竟我從前在他們心目中可是溫柔賢惠的。」
「哪只是他們說你,說你跟我學得越發不像話的人數都數不過來。」
趙崇霖臉上的笑意收斂,眼神也冷了下來。
不等他說後面的話,孟嬌嬌笑著接過來,「那是沒讓他們占到便宜,我覺得像話得很。」
「是,果真是越發不像話了。」
趙崇霖又笑起來,捏了捏小媳婦兒嬌嫩的臉頰,呲著牙。
第二日孟嬌嬌早起跟男人一起出城,帶上在家悶壞了的咪咪。
出城後走到人少的地方孟嬌嬌將咪咪放出馬車,見到寬廣的天地可把它給興奮得不行,一直到地方都沒見它跑回來過。
孟嬌嬌還記得上次那三個小孩兒,還特意看了看,沒看到。
畢竟是別人家的事,她也沒太放在心上。
下午又看到了,其中一個孩子竟然跟咪咪在一起,他用棍子串著什麼東西在餵咪咪。
離得有些距離看不清,孟嬌嬌出于謹慎還是喊了咪咪。
「咪咪。」
聽到她的聲音咪咪頭也不回地跑過來,近了孟嬌嬌看到它臉上的毛沾了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