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崇霖脫了外衫隨手一丟,孟嬌嬌伸手接住。
一人站著一人坐著,孟嬌嬌保持著仰頭看他的姿勢。
「你今兒看了那麼多鋪子看出點兒什麼?」趙崇霖問她。
這個問題孟嬌嬌在看鋪子和回來的路上就在想,「鋪子的大小,裡面的裝潢檔次,貨品質量高低不同,進出的人也不同。」
說完就聽男人又是一聲嗤笑,「這些不是基本?人靠衣裝馬靠鞍的道理你不懂?」
孟嬌嬌開始反省,「那兩個鋪子裝潢位置確實都很一般,又是新店開業別人不知道不信任也正常。
嗯……相公說得對,我再想想怎麼弄。」
頓了頓她又道:「秋娘說崔明曜來信說兩個月之後會再來一船貨,這次有香料。」
孟嬌嬌微眯著眼睛,可見她此時的心情是十分不錯,且期待她說的香料。
趙崇霖眯著眼睛瞄她,「不要我說了?」
小媳婦兒突然笑起來,「我先理出一個想法來,二郎看了後給我提意見好不好?」
「呵……成。」
求他的是她,不用了的也是她。
他的小嬌嬌比他預想中成長得更快,再過不了多久她或許再不說求他的話。
結果趙崇霖沒有及時看到小媳婦兒的新想法,也沒有機會給出任何意見,兩天之後趙崇霖又帶兵巡遊去了。
他一走孟嬌嬌又覺得不習慣,不過等忙起來也就忘了不習慣了。
連著在外頭跑了幾天,回來就關在書房裡整理。
這回換成孟浩昌一次一次地去請姐姐出來,「分明是姐姐說身體最重要,如今姐姐卻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對姐姐換了他書童的事孟浩昌沒有任何意見,姐姐做什麼事總不會害他,況且新換的這個書童確實卻比潘偉更細。
之前他每日早上跟姐夫和四哥打完拳擦汗的巾子都是涼的,自從換成元如後巾子都是溫熱的。
元如說,「雖天氣還熱又出了汗不怕涼,但涼水還是得少碰。」
他問為什麼,元如垂眸苦笑又抬起眼瞼笑道:「小的也不知道,但從小我娘就是這樣說的,尤其是夏日酷暑里出過汗時更不能貪涼。
小的認為,極熱極冷總歸是對身體沒有好處。」
還有例如到了什麼時候該入睡,坐得久會提醒他起來活動,提醒他喝茶歇眼睛,這種細緻的事元如總是很用心。
以前都是娘提醒他。
現在到他來提醒姐姐,「天氣逐漸涼爽起來,姐姐到花園裡去走走醒醒神。」
在弟弟堅定的眼神下孟嬌嬌不得不放下筆跟他一起走出書房,剛走到池塘邊就看到咪咪又在水裡追鴛鴦,嚇得那幾隻鴛鴦撲騰著翅膀四處逃竄。
這個時候孟嬌嬌可不敢喊咪咪,不然她這一身肯定得換,立馬轉頭朝另一邊離開。
「姐姐,我其實有話想跟你說。」孟浩昌突然說話。
「你說。」
「在雲岩縣的時候趙家嬸嬸不像那樣,以前在村裡的時候她時常都會關心我,後來我和母親到縣城她也來看過我們幾次,說話行事都不那樣。」
想了許久,他到如今都沒有想明白為什麼嬸子會突然改變。
孟嬌嬌停下腳步扭頭看向弟弟,看著他嚴肅的模樣也開始思考起來。
婆母為什麼突然就像變了個人,其實她一直都沒變。
可一時間孟嬌嬌又不知道該如何跟弟弟解釋,就在她糾結為難的時候又聽弟弟說道。
「嬸嬸更喜歡四哥。」
他抿了抿唇角,像是在笑又更像是無奈。
「其實,父親也更偏心我,我都知道。」
這一瞬間孟嬌嬌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攥住,不過下一刻她又釋然了。
拍拍弟弟的肩膀輕笑出聲,「我知道,可父親並不是不疼我。
還沒有你的時候,父親對我的疼愛是獨一份。」
多了一個人,那獨一份的疼愛自然就要給分割。
孟浩昌頓覺眼前的迷霧被撥開,「嬸子不是突然這樣,只是以前她沒有這樣跟姐夫一起生活過。
四哥說,姐夫一個人過了十來年,哪怕是過年也沒跟他們一起。」
是了,婆母已經忽略她這個二兒子十多年了,驟然相處很多一直沒有機會表現出來的情況也就爆發了。
孟嬌嬌暗暗嘆了口氣,「做母親的疼每一個孩子的心都是一樣的。
只是,你姐夫他突然就不一樣了,與哥哥弟弟們之間的差距拉得太遠,她一時間不習慣罷了。」
孟嬌嬌只能往這個方向想,婆母對趙崇霖只是不太疼愛,不是不疼愛。
趙崇霖是踩著回老家的時間趕回來的,此時孟嬌嬌已經重新定了一個鋪子正在裝潢,趙崇霖卻沒時間親自去看。
確定他此次有五天的時間能回去,雖然來去都匆忙但總能回去一趟。
他回來之前行李就已經收拾妥當,看著行李里有小媳婦兒的東西趙崇霖當即就問她,「你要回去?」
「嗯。」孟嬌嬌點頭。
聞聲趙崇霖本就黑的臉更黑了,「這回時間趕,你回去受這個罪作甚?」
他當然不可能認為媳婦兒還在熱孝之中回去不合適,妹妹要是也覺得嫂子回去不合適那他也必要回去。
他就是心疼不想讓她受累,不想讓她來回折騰。
孟嬌嬌當然要回去,只是她不是回去參加小姑子和孟筱禾的婚宴。
「孟常氏他們的行刑期到了。」
不親眼看著他們人頭落地,她如何能安心?
趙崇霖一忙起來還真把這個事給忘了,「你和浩昌慢來,我跟四兒騎馬先走。」
他們都有時間,只有趙崇霖時間緊。
孟浩昌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這次再回來他就能去正德書院。
當初趙崇霖托關係拿了兩個名額,如今多出來一個名額他打算給族裡。
孟嬌嬌他們雖說稍慢但也是緊趕慢趕,到縣裡後先歇一晚,第二日讓王全喜回荷塘村給筱禾送添妝,順道請族長和幾位族老明日到縣城東盛酒樓赴宴。
孟毅和族老好奇詢問,王全喜只推脫說不知。
雖有疑惑但第二日他們還是都到了,孟嬌嬌姐弟倆早早就在酒樓等著他們。
孟筱禾和趙敏慧出嫁是在同一天,昨日趙家那場婚宴之後十里八鄉的人都知道了趙崇霖在府城做官的事實,包括荷塘村的人也知曉了。
孟毅他們昨夜就為今日的宴席商議過,認為孟家姐弟此番回來是想重新分家拿回屬於他們的東西。
畢竟除了這一個原由外他們是真想不到別的可能了,孟嬌嬌姐弟跟趙崇霖在府城什麼都不缺,無非就是想爭一口氣罷了。
結果上了酒桌孟家姐弟一杯一杯敬酒說感謝族裡多年栽培照拂的話,半句沒有提要求,這反而讓他們心裡打鼓。
「嬌嬌丫頭,有話你就直說,這酒啊我們這幫老頭子是真喝不下去了。」
酒是好酒菜是好菜,只是他們心頭七上八下的梗著實在難以下咽。
「那我就不跟叔伯們客氣了,此番我們姐弟回來確實有一事要與族裡諸位商議。」
孟嬌嬌的話讓他們心更揪緊了,來了來了。
「你說,族裡能做的必然不會袖手旁觀。」
到這兒他們也終於找到了機會正式表態,如今形勢比人強他們也想孟氏一族能更好。
「諸位不用緊張,想必一些關於我夫君的事大家都已經知曉了吧,我也不藏著掖著直說了。
從前因為種種原因就不多說了,如今夫君確實是得府台大人信任在營中有一職位。
大家也知曉從前我家便做了點小生意,這一年多來我也重新撿起來在做,如今我們夫妻攢了些田地在雲岩縣內,便想著吃水不忘挖井人,確實也該回報族中一二。」
看著他們一個個的眼神從疑惑到驚訝再到震驚欣喜若狂,孟嬌嬌一口氣將話說完。
「我們一個兩個人的能力能有多大,若沒有宗族在背後立著撐腰我們又哪裡敢踏實往前邁步子?
學堂建起來後我們孟氏一族和趙氏一族所有的孩子都能去讀書聽學,孩子永遠是我們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