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其他，就是她的臉，他記得好像雖然是瘦，但也不是瘦得這樣下巴都尖了？
姜悅悅臉上的尷尬一閃而過，接著便裝作若無其事的朝楊建民笑了笑：
「建民，你這是回家？」
想問他是去哪兒的，又突然反應過來，這是楊建民回家的方向。
姜悅悅一手將手上的籃子往身後藏了藏，一手理了理自己微亂的頭髮，
「我，我剛剛去了趟鄉下我姑家。」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楊建民一身嶄新的西裝，她下意識急切的解釋，生怕楊建民誤會她在擺攤的事。
楊建民心裡其實是驚訝的，驚訝姜悅悅也能拋下矜持，販賣從鄉下收回來的雞蛋。
不過這幾年大學的生活，加上他媽時不時將他弄到店裡，美其名曰實習，他已經很能做到面不改色的應對。
所以他只朝她微微點頭，然後就想從她身邊騎車繞過。
姜悅悅卻下意識伸手攔住他，等見到他疑惑的眼神之後，她才如同被嚇到一般，火速的將手收了回去。
他沒在意，也轉眼就忘記了兩人的這次見面，但他不知道，姜悅悅在又見過他之後，心裡卻生出了諸多心思。
於是，第二天，同樣的地方，同樣的時間，姜悅悅不顧飄著雪花，接近零度的天氣，穿著一身黑色的毛呢外套，圍著一根紅色圍巾，等在楊建民下班的路上。
「建民！」
老遠，姜悅悅就迎上前，臉上帶著雀躍的笑，手裡也在楊建民停下自行車的時候遞上一個保溫桶：
「我們家今天燉了雞湯，正好有多的，我特意給你送了點，你喝了暖暖再回去。」
看著姜悅悅凍得通紅的雙手，以及畫了口紅和眉毛的臉，楊建民心裡沒有任何感動，只有突然冒出來的警惕：
「你一個人？你愛人呢？」
他是知道姜悅悅結了婚的，也知道姜悅悅有個女兒，還知道姜悅悅頂替過小姑子的名額上過一段時間大學，
「你回去吧，把雞湯帶回去給你閨女喝。」
說實話，在得知姜悅悅結了婚有了孩子的時候，他心裡並沒有什麼遺憾，只是在得知她居然頂替自家小姑子上大學的名額，原本僅剩的那點好感也幻滅了。
所以這時候對於姜悅悅的再次出現，且跟昨天完全不一樣的形象出現，他不僅警惕，還帶著一點迫不及待遠離的想法。
話一說完，他都沒等姜悅悅的回應，把著自行車的龍頭偏了偏，腳下就快速地蹬上自行車遠離姜悅悅而去。
姜悅悅呢，就差沒目瞪口呆看著楊建民如同逃離的背影，她咬了咬唇，眼裡閃過一絲不甘的神色。
昨天中午見過楊建民之後，她有特意去打聽，才知道楊建民原來也跟楊滿春一樣，都在高考恢復那年就考上了大學。
她還打聽到，楊建民的媽，在幾年前已經再嫁，不僅再嫁，她還開了滷味店，那個家喻戶曉、分店遍布京市的食家莊，就是他媽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女人搞出來的。
也就是說，現在的楊建民，長相好，家世好，自己還是大學生，又已經被分配到商業局那樣好的單位，年輕有為的他，不用想都知道他的前途無量。
再對比自己，比楊建國小兩歲多，可是看著呢，老了五六歲都不止。
這些都是她在下鄉的時候，因為實在是太苦了，迫不得已之下嫁人的原因。
這還不算，她是還想上大學的，所以高考恢復後，她在婆家人不情願中，說服她男人，答應她參加了考試。
可惜的是，她最終還是因為家庭瑣碎的事沒有信心能考上。
卻沒想到，跟她同名不同姓的小姑子的錄取通知書，會被當時只有一個人在家的她收到，然後，她鬼使神差的，將她的通知書藏了起來。
等到已經臨近開學，她的通知書依然沒到，她就知道，她確實沒有考上。
再之後，她就偷了家裡的錢，背著婆家人又去賄賂村裡的幹部開了回城的介紹信，頂替了她小姑子的名額上了大學。
誰知道，她會在學校遇到楊滿春。
也不知道為什麼，她看著楊滿春那張自信的笑臉，不由地就暗示性十足的將她之前處過對象的事說了出來。
也是因為這樣，她原本的姓被人知道了，那時候，她怕得要命，就擔心被人發現她頂替了她小姑子名額的事。
在寢室里待了兩天都沒敢再去招惹楊滿春，就想著把事情低調混過去，可怕什麼來什麼，她男人居然會找到學校里來，還在寢室樓下大喊她的名字。
就這樣，她頂替名額的事徹底被發現，然後就被趕出學校，從此之後，她也沒了再次參加高考的可能。
要說恨，她是恨的。
不僅恨家裡的哥哥們，還恨當時不願意幫她說服他媽，把工作換給她的楊建民，她也恨明明家裡有多餘的工作，卻死活不同意將工作換給她，還想用結婚來威脅她的溫明花。
可她恨了兩年，日子卻過得越來越艱難，這兩年，萬事不順的她，不是和跟她那一直留在城裡的男人吵架打架，就是和娘家的嫂子們成天勾心鬥角。
記得那年，她從她媽手裡借了五十塊錢，也學著跟人去擺攤，賣的就是從鄉下收回來的蔬菜雞蛋什麼的，倒是掙了點錢。
可誰能想到，她那跟她留在城裡的男人會染上賭癮，把她那兩年掙的錢，也全都給搭了進去。
她躲過，甚至丟下女兒，不跟家裡任何人打招呼的離開，但膽子不夠大的她，最終還是只能在京市打轉，自然的，她也總是被她那神通廣大的男人找到並帶回家。
被找到帶回家時，迎接她的，多數時候也是一頓讓她痛徹心扉的拳頭。
她想離婚，可她離不了。
不僅她娘家媽跟嫂子們不同意，就是她男人，每聽說她提一次離婚，也會對她拳腳相加一次。
姜悅悅轉身，正要抬腿往回走，卻被眼前她男人狠戾的眼神嚇一跳，她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楊建民離開的方向，
「你，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