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本來是要直接回學校的,但看著手上的鑰匙和顧晨越走越遠的背影,白小婉抿抿唇,拖著濕漉漉的布鞋,聽話地走向他剛剛指的位置。
街邊還有不少便利店開著門。
但今天屬於突然降溫,一般的小店買不到顧晨要的東西,直到找到一個超市才在三樓找到一個小太陽取暖器。
想了想,又拿上雙棉拖和兩雙襪子。
再度來到南街口,門面房裡開著燈。
打開門。
白小婉正彎腰拎著噴壺,對窗台一株沒人照料的綠植盯著,她輕輕對著葉子吹了口氣,直到一隻特別小的螞蟻飛出來,才眨了下單純的眸子,側過壺身。
晶瑩的水珠落在翠綠的葉子上,慢慢悠悠匯成一團,葉片被壓得彎了下腰讓水珠在半空劃出一道弧線。
通過明淨的玻璃。
顧晨注意到她安寧面容上微微抿起的嘴唇,沒有打擾。
可能偶爾對一株綠植髮發呆這就是這個心思單純的女孩子最放鬆的娛樂方式。
顧晨在裡面的屋子扯了兩根電線出來,剛買回來的小太陽通電打開。
橙色的光亮帶著暖意撒在牆壁上。
「今天冷死了,南方也這麼冷的鬼天氣,早該在這裡添點保暖措施,小學姐,你……」顧晨本來打算唬著臉嚇唬她,但想了想還是決定保持原來的樣子,「澆完花過來暖和一會,公司的地方水電全免,不用白不用。」
「喔,噢!」
白小婉聽到顧晨對她說話就會立馬先停住手裡的動作,睜著一雙比玻璃還乾淨的桃花眼看他,然後非常認真地點頭。
兩手輕輕搬起凳子走過來。
只是面對著溫暖的取暖設備,還是只敢坐在靠邊的地方,將更大的位置讓給顧晨,學著他的樣子微微俯下身,對著橙色的溫暖亮光伸出一雙骨節泛白的手。
手上暖和了點。
白小婉不自覺兩腳併攏,鞋子還是濕的,但比剛回來的時候好了很多。
因為坐得太靠邊,溫暖的光亮在籠罩住她的半截小臂就再也無法前進半分。
可。
下一刻。
垂著的眼眸被小太陽突然亮起來的光刺激了一下,整個小太陽都被顧晨移了過來,連同他本人也往這邊靠近了些。
「小學姐,你把鞋和襪子脫了,放這個架子上烤乾。」顧晨道。
「不、不用了……」
身上被小太陽照得暖洋洋的白小婉將兩隻泡沫底已經被磨得很平的小布鞋往凳子下面縮了縮,連忙開口。
兩個人一起取暖,直接把鞋子脫了放前面烤著會有點不禮貌。
如果白小婉這時候說,宿舍里還有多餘的鞋子換,那顧晨可能看心情放她這個小可憐一馬。
但現在。
看她垂著頭,兩手放在腿肚子上試圖將兩隻腳藏起來的樣子,更堅定了顧晨要幫她把鞋烤乾的想法。
這個川渝妮子上大學了一共也沒幾雙鞋,現在沒見說宿舍還有多餘的鞋子換,證明她腳上這雙肯定是最後一雙還沒洗的鞋了。
「你剛在車上不是答應可以幫我掃地嗎?」顧晨循循善誘,「那你要是這樣穿著濕了的布鞋拖完地會把地板踩髒,那你還怎麼幫我?」
「喔……」
「你要是不想幫忙的話,那烤會火我送你回宿舍……我一個人打掃衛生也可以。」
「沒、沒有……我、我想幫忙!」
在顧晨的「誤解」下,白小婉一雙小手擺動的頻率跟加快版的招財貓似的,這時候一說話就結結巴巴,再加上害怕被顧晨凶,腦袋低的更下面。
後來。
白小婉還是將手伸到下面脫了鞋子,包裹著整個腳面的襪子上有著黑白相間的菱形圖案,還有一個針腳很密的小補丁。
「顧晨同學……襪、襪子沒有那麼濕,可不可以……」
「你說呢?只把鞋子烤乾,一會能穿嗎?」顧晨頗為理所當然,白小婉猶豫了一下,只能聽話又輕聲地「嗯」了一下。
她的個子在女生中算是比較高挑的,但腳還是一樣小小的,腳踝纖細如柳,天生麗質的緣故,吃飯少但發質還很好就算了,腳上的皮膚因為長時間不見光也白嫩十足。
一時間屋子裡沒了聲音,只剩下小太陽橙色的光亮。
「顧晨同學,莫、莫要著涼了呀。」
白小婉的聲音今天晚上估計是大不起來了,一雙桃花眼還是濕漉漉的。
見顧晨眯著眼睛靠在椅子上像是沒注意到她,正放在大腿上的兩隻手纏了一會,終於下定決心似的伸出指頭推著小太陽的外殼,小臉認真地嘟著,試圖將大部分都灑在自己身上的暖光往顧晨身上挪一點。
早就暗暗觀察到這一幕的顧晨沒睜眼,而且挺想逗逗她的。
假設故意說她腳臭的話,以小學姐的性格,可能瞬間紅臉,接著纖細的腳有很大的可能會不知所措地勾在一起。
頂破天也只會紅著臉小聲地反駁一句「才不臭」……估計這就是極限了。
不過再假設要故意說小柔兒腳臭……她個小丫頭片子則可能趁半夜笑嘻嘻且大逆不道地把肉嘟嘟的腳丫塞他嘴裡,讓他嘗嘗到底臭不臭!
正在顧晨這麼想著時,無意間對一邊的白小婉看了一眼。
只見少女垂下來的髮絲間,向來溫柔的眸子認真地注視著已經被她推動了也不知道多少毫米的小太陽,像是認真地忘了呼吸,臉蛋上漲起來如火一般的紅潤,與小太陽橙色的暖光融在一起,下巴上的線條柔柔的。
「我都還沒逗你,你臉紅個泡泡茶壺啊。」
顧晨心裡這麼想但沒說出口,因為說出來小學姐也不知道什麼叫「泡泡茶壺」,而且她這臉明顯是憋的。
怎麼就這麼呆呢?
刻意給小學姐留的是比較高的凳子,看了看她提溜在半空的腳連同蜷在一起的腳趾也沐浴著暖光,只是暖光在她的操縱下,正以蝸牛的速度向這邊傾斜。
顧晨終於睜了眼。
起身的時候若無其事地將小太陽碰了一下,終於偏向他這一側的暖光經此一役又重新照到白小婉身上。
這就將白小婉的努力成果全都打回原形,她收回手指眉毛垂著,嘴唇也癟了一下。
確實受氣包,這神態比剛才一個人在路上走的時候看上去都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