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風穿過荷塘，飄向彎彎曲曲的長廊，檐下鈴鐺輕晃，茉莉溢出陣陣幽香。
少年靠長廊而坐，屈起一雙腿，懷裡抱著虎紋的貓。
如今的小野已經不是當年可憐巴巴的小模樣，長得很胖，碘著肚子，身上無一處不肥，必須要人兩隻手抱才能勉強抱住。
鹿之綾坐在少年的對面，看貓貓在薄棲的懷裡乖得跟什麼一樣，不禁道，「小野還記得你耶，我五哥還說它肯定不記得了。」
小野是只非常有個性的貓，平時都不喜歡被人抱的，也就只有她能抱。
沒想到，薄棲抱它，它這麼溫順。
「小野記得。」
薄棲微笑，修長乾淨的手揉了揉貓貓腦袋，又看向她，問道，「小野是不是都做爸爸了？」
鹿之綾立刻把腦袋搖得跟檐下晃動的鈴鐺一樣，「沒有沒有，小野可奇怪了，都沒有發、春、期……」
「咳……」
薄棲被她的語出驚人嗆到，連嗆兩幾下，有些僵硬地看向她，「什麼？」
「哎——」
鹿之綾看著他的反應嘆一口氣，明明是單純可愛的小人，偏偏端出一副老氣橫秋，「你和爸爸、大哥他們一樣，好像我就該笨笨的，什麼都別知道。」
「……」
薄棲啞然。
「他們為小野愁，一會說要找小母貓，一會說要去醫院檢查，又不肯告訴我怎麼了，含含糊糊地說，聽都聽不懂，我只好自己上網查資料呀。」
鹿之綾一本正經地道，「小野是我的貓，我當然要知道怎麼照顧它。」
很有責任心。
薄棲點點頭，想夸，下不去嘴。
他正準備撇開這個話題，鹿之綾就自顧自地講起來，「小野很奇怪的，到了那個發……」
「成年期。」
薄棲忍不住打斷她的話，聲音壓低又用力，耳根微紅。
「……」
鹿之綾無奈地看看他，覺得他真的和哥哥們一個樣。
她兩隻小手捧住小臉，「好吧，到了成年期，小野也不想找老婆，也不叫，就一直單身。」
「去醫院檢查過麼？」薄棲問。
「去了一半。」
「一半？」
「嗯，每次一去，小野就跑了。」
鹿之綾騰出手去戳貓貓腦袋，「我和你說，小野很特別，它從來不吃老鼠，它也不吃貓糧，就喜歡吃海鮮，還要吃煮好的。」
生的一口都不嘗。
「是麼？」
薄棲點頭。
其實這些細節他是知道的，鹿之綾平時在網上會和他講，導致他要問小野也只有當爸爸這個事不清楚，結果……還不如不問。
「小野很不合群，它都不和別的貓貓玩，就總是一個人在家裡逛，跟皇帝巡視一樣。」
鹿之綾有吐槽不完的話。
貓貓在少年的懷裡默默支起腦袋，眯著眼看她，眼神幽幽的。
鹿之綾知道它不樂意了，又開始說好話，「但它很聰明，真的，它要是去上學，能排我前面。」
「……」
薄棲被逗笑，揉揉懷裡的貓，問她，「現在上學還覺得無聊麼？」
他知道鹿之綾在學業上很有天份，完全可以跳級，但家裡不讓跳，她就天天喊上學無聊。
「無聊的。」
一提上學，鹿之綾就小臉一垮，忽地又看向他，「薄棲哥哥你不是要做交換生嗎，我也可以去嗎？」
如果能跟著薄棲上學，那肯定就不無聊了。
「我那是江南江北學校的交換，而且，我已經中學了。」
薄棲道。
「哦……」
鹿之綾垂下眼。
「不過我放學後會到鹿家來，你要是覺得現在學的無聊，我往後教你。」
薄棲說完，小朋友的臉立刻又陽光明媚起來，「那就這麼說定了。」
「嗯。」
薄棲笑。
兩人有五年的年齡差，從某種層面上來說是有代溝的，於是聊著聊著，兩人都沒了下一個話題。
鹿之綾坐直身體，從口袋取出自己疊好的紙，打開成一張A4紙。
「這是什麼？」薄棲問道。
「薄棲哥哥是我的客人，我要好好招待啊。」
鹿之綾把A4紙翻過來，把有字的一面給向他，「我準備了好多節目，你可以挑。」
是好多。
三十多個節目。
鹿之綾年紀小，字卻寫得很不錯，乾淨清雅，一看就是被細心教導過的。
薄棲欣賞了一下她的字，才開始按序號看她的安排。
看著看著，少年的眼中有了深深的疑惑，「看二哥和蜜姐姐談戀愛？」
「對呀，他們談戀愛可好玩了，一會吵架一會和好，一會哭一會笑！」
鹿之綾眼睛清亮。
「……聽上去是很有趣。」
薄棲沒有拂掉她的熱情，抱著貓繼續往下看，「去騎大哥偷偷藏起來的摩托車？」
她招待朋友的方式真的是……別出心裁。
「對呀，我有一次不小心發現的，讓他帶我，他寶貝得就不帶我。」
鹿之綾一臉期待地看向他，「薄棲哥哥，你會騎摩托車吧，你帶我好不好？」
薄棲看著她，道，「我也不會騎，還沒到年齡。」
「這樣啊。」
鹿之綾有些小失望，又努力振作起來，「沒事兒，我讓大哥騎給我們看，他的車可帥了。」
「嗯。」
薄棲繼續就著她的字跡往下看，前面六條，她六個哥哥各占一條。
去看三哥做實驗；去和四哥一起遊船；去見證五哥招惹小姑娘又又又失敗；去和六哥一起做一次手工。
薄棲的目光從紙張落到她的臉上，「之之的哥哥有很多。」
聲音略微平淡。
他總怕自己忽略了這個從小就黏自己的小朋友，但事實上，她從來都不缺旁人的關心。
「對呀。」
鹿之綾點點頭，舉高紙張，「你再往下看看，你想先做哪個？不喜歡的我劃掉。」
「之之安排的我都喜歡。」
薄棲淺淺一笑。
少年的帥氣乾淨得勝過漫畫，鹿之綾忍不住多看兩眼，然後疊起紙張收起來，「那走，我大哥、二哥現在不在家，我帶你先找我三哥。」
貓貓從少年的懷裡躥走，在家中巡視領土。
薄棲被鹿之綾拉著穿過長廊，鹿之綾邊走邊向他介紹鹿景燁，「我三哥的腦子可聰明了，像我這麼大的時候，他就把家裡的電器全拆成零件，又一樣樣裝回來。」
「……」
薄棲跟著走，面容平靜極了，薄唇緊緊抿著。
「薄棲哥哥你也聰明，你們肯定能成為好朋友。」鹿之綾又補一句。
「……」
薄棲的黑眸震了震，有些詫異地看向前面的小朋友。
他忽然明白過來，為什麼為他準備的節目裡都是她哥哥們的痕跡，她想讓他多交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