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0章 眼前一片白茫茫的

  鹿之綾從未如此痛恨自己的世界如此空洞黑暗,連一張床她都不知道往哪裡逃。

  她想,她在薄妄的保護下過得太安逸了。

  男人俯下來的空間完全將她禁錮住,鹿之綾掙扎著往後退,「薄棠,你還沒等到你父親退下來,就準備出爾反爾嗎?」

  「是又如何,從一開始,我就沒準備再把你送給薄妄。」

  薄棠道。

  他用的是送這個字,在他的認知里,她從來就是他的,他只是在拿回屬於自己的一切。

  聽到這話,鹿之綾再也不敢有任何虛與委蛇的僥倖,她不住地往後縮,不再懼於提薄妄的名字,「薄妄會殺了你的!」

  「等我到父親那個位置,他也就沒這個能耐了。」

  薄棠冷笑著說道,看她一直在往後躲,眼底掠過一抹痛色,「姐姐,大哥能給你的,我也能給你,所以,別躲了。」

  話落,他捉住她的腳踝。

  她的腳踝生得很好看,白皙的皮膚細膩如脂,還有一顆小小的褐痣。

  薄棠盯著,像是發現了有趣的東西,伸手去撫摸。

  繩子將她的皮膚勒出深深的紅痕,隱隱滲出一絲血絲,有些沒那麼完美了。

  薄棠看著躺在床上無能為力的人,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伸手將腳上的繩子給她卸了。

  「……」

  鹿之綾的肩膀靠到床邊,或許是床尾,是木頭的。

  她的呼吸一滯。

  薄棠慢條斯理地把繩子扔到一旁,伸手撫摸她腳踝上的傷,心疼地問道,「疼麼?」

  「我真是後悔當初幫你。」

  鹿之綾似乎是掙扎得沒力了,虛弱地倒在床上,無力地開口。

  薄棠的眼底一寒,「後悔幫我,那有沒有後悔幫過大哥?」

  「沒有,認識薄妄,我從未有一刻後悔。」

  鹿之綾躺在那裡,毫不在乎地刺激著他,「薄棠,你根本就不配和他比,是他不在,你才能以薄家長子的身份生下來,是他沒有提前出現,我才會為了幫你說什麼選你這樣的人……」

  「……」

  薄棠的膝蓋頂著床邊,聞言,眼神越來越扭曲,握著她腳踝的手越來越緊。

  痛意從她腳上傳來。

  傷口滲出鮮血,自他指間溢出。

  鹿之綾忍著疼痛,繼續道,「不是薄妄搶走你的東西,是你偷了他的人生二十年!」

  「你胡說!」

  薄棠歇斯底里地吼出來,原本清俊的臉龐上已經看不到這個年紀該有的清爽盛氣,只剩下來扭曲到變形的瘋狂。

  他激動地撲到她身上,染著鮮血的手發抖地去按她的脖子。

  時機正好。

  鹿之綾猛地從身下抽出被她硬生生掙扎開來的手,趁薄棠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用盡全力抓住他的頭髮往一旁的木頭床邊狠狠撞過去。

  「砰!」

  重響刺耳。

  「呃……」

  薄棠自然沒想到她一個瞎子還能有這一出,頭磕在床尾的邊緣痛得眼前發黑,一陣陣腦鳴……

  鹿之綾轉身就從床上下來,赤著雙腳憑本能往剛剛的門口跑,她一雙手腕磨得全是血,沿著玉脂般柔嫩的手淌下來。

  她不顧一切地往外跑。

  在她無跡黑暗什麼都摸不到的世界……

  「砰。」

  鹿之綾重重地撞在牆上,痛得骨頭都快散掉了。

  薄棠倒在床尾,捂著腫起的額頭緩緩抬起臉,待見到和門只差兩掌距離卻逃不出去的鹿之綾時不禁笑了,他嘲諷地低聲笑起來,似斯文的,似溫和的,又似瘋顛的。

  「看來,姐姐還是有一樣為我的。」薄棠一字一字道,「姐姐的眼睛,是為我才看不見的吧。」

  「……」

  鹿之綾站在牆前,伸手去摸門。

  「就算讓你出了這道門,你又能逃到哪裡去,撞進水裡,撞上汽車,還是撞進在滿是蛇蟲鼠蟻的林子裡?」

  「……」

  鹿之綾有些絕望。

  是。

  她就算逃出去,她一個瞎子又有多少成算能安全回到薄妄身邊。

  「姐姐,別再掙扎了。」

  薄棠不急不慢地從床上起身,單手捂著頭朝她走過去。

  他的步子聲徐徐,就好像去逮一隻完全在他掌心的寵物,他毫不費力。

  鹿之綾站在牆前,就這麼聽著他一步一步靠近自己。

  她清楚,有些事是逃不掉了。

  那便逃不掉吧。

  只要她能活著就好,只要她沒有這段記憶就好。

  她握緊了手,懦弱惶恐的眼淚淌下來的一瞬間,她不顧一切地朝牆撞過去。

  「……」

  薄棠頓在原地,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

  白色的牆上留下血痕。

  看起來柔弱不堪、一折就碎的女孩就這麼在他眼前一點點軟下身子,倒在地上,昏死過去。

  薄棠低頭呆呆地看著她,一時弄不明白她是尋死,還是什麼……

  他跪下來,伸出顫慄的手去觸摸她的鼻息,忽地明白過來。

  她是覺得逃不過他的侵犯了。

  所以,她寧願讓自己昏死,她連這一段記憶都不想要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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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對他這麼好?那我算什麼?那我算什麼?」

  一個讓她後悔過去相識,遺忘現在記憶的人?

  那個時候,她明明對他很好,她明明對他很好……

  她變了。

  她徹底變了。

  薄棠低眸看著她額頭上腫起的青塊和血絲,伸手去摸,嫉妒和痛苦交織,他倏地握住她的脖子,往死里下手——

  ……

  鹿家剛出事的時候,鹿之綾常常做夢,夢到以前家裡的點點滴滴。

  心理醫生說是她受刺激後精神太緊繃,放不開,刺激了大腦皮層,才會連連做夢。

  後來,她一年一年看心理醫生,被薄妄和封叔保護關心著,她的夢就做的少了。

  很奇怪,她在夢境裡都真切地知道眼前的是回憶。

  她看著鹿家江南古色古香的建築,看著眼前的荷塘,遙看遠處的水榭之上,大哥和二哥正站在上面談事情……

  忽然,兩人回頭看過來,寵愛地看向她。

  「小七,過來,給你吃好吃的。」

  她笑著跑過去,卻怎麼跑都跑不到,大哥二哥離她還是那麼遠、那麼遠。

  可他們沒有察覺,還是笑著看她,晃著手上的零食。

  她笑著笑著便哭了,「大哥,二哥,我好想你們啊……」

  一隻手撫上她的臉龐,替她拭去眼淚。

  可明明大哥二哥在那麼遠的地方,誰在替她擦眼淚?

  鹿之綾呆了呆,忽然想到什麼,她頓時從夢境中驚慌失措地醒來,眼前一片白茫茫的。